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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户媳妇-第1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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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眼前一花,脸上突然挨了一耳光,书房中已经没了项宝贵的人影,只留下低沉的一句呵斥:“活腻了!?”
该精卫没反应过来,到底是谁活腻了?他有说错话吗?如果是那个自称少主夫人的“豆芽菜”活腻了,那怎么少主却打他耳光……?
——
冷知秋坐在竹舍平复了呼吸,这才发觉浑身都已经冻得麻木,脆梆梆的皮肉轻轻触碰都会生疼。
目光所及,屋里还是夏秋的布置,碧纱窗,透风良好的竹帘子,床上铺着竹席,叠了两床薄薄的丝被。
她翻了翻衣箱,却是空的。只好抖开两条薄丝被,胡乱裹在身上取暖,又在房中找了半天,找到一把剪刀,便坐回桌旁,就着油灯修剪长得不像话、还开裂的手指甲。
橘黄的灯光照见一双皮包骨的“爪子”,难看得连她自己都皱眉摇头,加上那夸张的指甲,就跟什么妖魔鬼怪的手一样。
她修剪得仔细,一点一点剪去粗糙,剪去不堪回首的记忆。
夜晚静悄悄的,微微灯光透出竹舍的门扉。
突然,她听到了马蹄声,踏着萧萧寒风弯月,急如雨点刷过。
不知怎么回事,她竟心跳得飞快,手上的剪刀松落,又欲盖弥彰的捡起,故作镇静的继续修剪,这紧张和期待,竟仿佛一个新娘子,坐在洞房花烛夜的榻上,等着良人掀起喜帕。
可当初做新娘子那会儿,她怎么一点紧张期待的感觉也没有,这会儿,算起来都快满两年之约了,她反倒懂得了羞涩紧张?
她想过,一会儿见到夫君,是先打他骂他?还是先在他怀里哭一会儿?还是相对哈哈大笑,庆祝夫妻团聚?
“糟糕……”她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看看难看的“爪子”,她慌忙冲到一旁窗台,拾起一面菱花镜,照了照,照得她的心都凉了。镜中的脸,凹陷着脸颊、眼窝,泛黄而无光泽,脏兮兮沾着泥土,就像匆忙拔出泥的豆芽菜,突然被烈日晒蔫了一般。
她无语的放下镜子,没有看第二眼的兴趣。鼻子一酸,泪水就忍不住流了下来,一边哭,一边跑向竹舍不远的池塘,就着月光,掬水洗脸漱口……想必,原来的细白珍珠牙,一年未刷过柳条盐水,此刻已经成了满口恶心的黄牙……?
初冬的池水冰凉刺骨,她却坚持一遍又一遍的洗脸漱口。
“知秋。”
一声低沉、婉转、焦急的呼唤在她身后响起,是熟悉的清醇嗓音,带着适中的厚度,磨砂的质感,穿过皮肉骨头,温柔的抚摩着心尖。
冷知秋僵住,两颗很大很大的泪滴还挂在长长的睫毛上,要掉不掉。
项宝贵皱眉狠狠揉了一下心口,自棺材里醒来后,他虽然慢慢活了过来,但却落下心痛的毛病,木子虚也治不好。经常一阵阵揪扯抽痛,让他两眼发黑。
他有些不确定那裹着丝被、蹲在水池边的人是不是幻觉,亲眼看着熟悉的脸化作焦炭,又再看这一头长发拖地的女人沐着月光洗脸,怎么看都有种人生如幻梦的不真实感。
这是人还是鬼?
不管是人是鬼,他的心都开始加速跳动起来,再叫了一声:“知秋。”
他在等她回应,不敢轻易上前,怕贸然戳碎了虚幻的镜像。
冷知秋陷入矛盾中,想立刻转身,投入他怀里,却又怕自己的模样被他看见。女子爱美,她也不能免俗,更何况,女为悦己者容,阔别一年多,再见时,她现在的模样怎堪示人?
“知秋啊。”项宝贵无奈的又唤一声,听不见回应,他越觉得不真实,越相信这不过是千百场梦之一。
“那你陪我一会儿吧,不要太快消失。”项宝贵认命的低叹,虚幻就虚幻吧。“前几天,大家要给你做一年祭,我把东西都砸了,把他们都赶走了,你会不会怪为夫?我心里知道,你没死,他们一个个非要每天提醒我,说你仙逝了,你说可恶不可恶?”
冷知秋低头,两颗滚滚的泪珠终于掉落。
“我以前亏欠你太多,现在活该遭报应,只是想对你好时,你却不在面前,一直不在,一天又一天,为夫都要疯了。知秋,和你打个商量,好不好?”项宝贵小心翼翼的放低音量,“让我抱一下,就一下,你不要消失,好不好?”
他说着,目光开始发直,脚步缓缓的靠近。
冷知秋怔怔然站起身,有些忘记了形貌不堪的顾虑,带着一种酸酸的感觉,就要转身,突然赤脚被一块尖利的石头割了一下,“哎呀!”她疼的叫出声……





 138 夫妻团聚(1)

“哎呀”?
憋了许久,竟是这样的回应……?不管怎样,这声音太好听了,比梦里真实,美妙无比,不可言喻。睍莼璩晓
项宝贵的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差点蹦出口去。
冷知秋却只忙着缩起脚,抬起脚底心看,还好,没割破,就是生疼生疼——这脚也真难看,比手还不如,打了一年赤脚呢……她一张小脸都愁皱了。
突然全身失去重心,连着薄丝被一起被卷裹进一个熟悉的怀抱,这种不容拒绝的速度与熟稔的姿势,久违得让她心尖儿轻颤。
她下意识就蜷缩起来,像一条埋在苹果里的小虫子,突然被挖了出来,惊慌羞涩,有些懵懵的,忽闪忽闪的眨眼。
“夫君?”
“知秋?”
两人的目光都带着些恍然如梦的不确定。不是认不出彼此,而是分别太久,对这突然而至的重逢,感到一丝怯意。
他们这是分离怕了!
“夫君,我是知秋。”良久,她涩涩的开口。
“我知道,你先答应我,不会再消失了。”
项宝贵从下马看到她背影那一瞬开始,就没想过会认错人。尽管眼前这张脸、这轻飘飘的份量,着实让他很吃惊。
世上的事多奇怪!表面看上去几乎和妻子一模一样的人,在眼前烧死了,不管怎么查,答案都是一样,他的妻子没了……可他内心深处却一直怀疑,那不是她;现在怀里这个人,和粉雕玉琢的妻子判若两人、悬如天地,但他却再笃定也没有了,这就是他的妻子冷知秋。
所以,她是真真正正的活着?!不是幻觉?!
他现在没功夫去想这中间有什么蹊跷、误会,只是抱紧了她,一遍又一遍的确认,她没消失,她是活的!
“夫君。”她鼻子发酸,有些心疼他那彷徨忐忑的样子。
两人都不说话了,互相直直的看着,一阵风过,冻得冷知秋两只赤脚瑟缩不已,裙摆却已破破烂烂短了一截,一点风也挡不住。
项宝贵惊觉,忙抱着她几步回了竹舍,进门前,对刚追过来的一道黑影匆匆吩咐:“速备马车,加一条棉被!”
那黑影呆了呆,挠着头皮去了。奇怪,“黄豆芽菜”居然真是少主夫人?
竹舍的门砰一声被踢上。
项宝贵“哈”一声笑,看看怀里的人,又“哈哈”笑了两声,她那忽闪如墨池的双眸是真实的,她冻得轻颤发抖也是如此真实,鲜活得如此珍贵,呼吸,心跳……所有的一切,都是鲜活的——他再没有怀疑。
“知秋,知秋……”
他焐她的手,他蹭她的脸,他抱紧了又松开她,反反复复的念着她名字、反反复复的看她,他将她那两只脏得可以洗黑三桶水的丑脚丫抱在温暖的怀里焐着,目光锁住她的脸,嘴角弯成了新月。
瞧他那激动的样子,她不由得怀疑,他是不是要翻两个筋斗?她爱看他这喜欲狂的神情,但又有些疑惑。
“夫君,知秋变得很难看。”她捂起脸,在指缝间觑着他更形成熟魅惑的俊颜。
“不要破坏我们‘死’后重逢的好心情——”
项宝贵抱紧她的脚,不满地俯身亲吻她的膝,膝上的衣裙早已破开两个洞,里边的棉裤也快破了,沾满黑泥。他皱眉,薄唇落在那破洞处,触着冰凉的泥腥,感受她皮包骨的瘦膝盖上隐隐有擦破的血腥味。
“为何将自己弄成这般模样?这一年,你躲在哪里受苦?”他终于忍不住追问,手按着心口,一阵钻心的疼让他暗暗咬牙。
冷知秋放下捂脸的手,并不知道他的痛苦,趁着他低垂脑袋,仔细看他。从发髻,到垂挂绺绺青丝的衣衿,从宽展的肩线,到修长有力的双臂,从烟墨般的黑袍,到袖口银黑色的暗纹刺绣,绣的是片片错落交叠的枫叶。
此时此刻,再想不起一年前争吵的理由。
她揪住他的袖口,鼻头渐渐发红。
“我一直就在苏州,没离开过,就在这里……”虽然近在咫尺,却如同阴阳相隔的两个世界,差一点永远也不能再见,这距离多少无奈委屈!
看她要哭诉的架势,项宝贵眉眼都软化开了,抱她坐在腿上,替她裹紧了丝被,轻轻摇着安慰:“就在这里吗?娘子你慢慢说,谁欺负你,为夫一个也不放过。”
“……”这厮的第一反应逻辑,真让冷知秋无语。
——
门外轻响,被冷知秋叫下密道去地牢杀人的精卫回来了,犹豫的问:“少主在里面吗?”
“进来。”
项宝贵侧目看去,来人进门瞅见主子怀里抱着少主夫人,忙站定了,把脑袋垂到胸口,什么也不看,专心禀报地牢的情况。
冷知秋扭过身子问项宝贵:“地牢里关的都是很有学问的人,他们为了守护你家秘密,熬了十几年苦,夫君可有办法救出他们?”
“救出他们的法子有很多种,不过……”
他轻轻揉搓着她那双冰凉的“爪子”,直到把它们焐暖。“这事交给为夫,娘子你不必挂心,当务之急,便是赶紧回家,好好调养你这身子。”
地牢里的人,本来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故人,当然要救出来。只是救出来容易,想一劳永逸却难。姓朱的皇帝只要还惦记着项家,这些人就总有再次被抓的危险。
他原本可以趁着朱鄯与朱宁开战,坐地起价,落井下石,把一些事情给办了。但他不想再离开家,就算要走,以后也要带着妻子。
现在,他宁可采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直接把人挖出来,再把看守的太监及一脉向上的眼线全都杀了。这种方式不用他出面,交给合适的人就能办妥。
这决定并非鲁莽自负,他有资本。
没保护好妻子,从棺材里醒来后,他就痛定思痛,不想再受制于人。项家的秘密他不知道,但地宫深处的秘密,他却已经解开。姓朱的最好别来招惹逼迫,否则,他也丝毫不惧,到时候休怪他不客气。
冷知秋扭头见他神色狷狂阴冷,便蹙眉有些不安。
“焉能不挂心?夫君办事自然是极有效率的,只是手段有些吓人。”
“我答应你,不到不得已,便不出手,许你未来安安稳稳做我项家媳妇。”他垂眸看着她眼睛,认真的承诺。
——
马车备好了,他抱她上车,与她一起卷被相依偎着。
外面北风呼呼,车厢里两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一边说着别后的故事,一边就有些不安分。这样密闭狭小的空间,把人的神经催化得异常敏感。
休说小别胜新婚,他们压根儿就没真正的“婚”过,更何况也不是“小别”。
久别重见,他们的心肝都脆弱不堪,只能一点一点小心的平复激动的心情,所以,反而不像以前那样,见面就亲吻纠缠,而是一点点靠近,一点点适应对方真实存在的认知,每一点触碰,彼此都要消化好一会儿。
这就像一个极度虚弱的病人,虚不受补,只能慢慢来。
他俩就是“病”得虚了。
他用目光抚摩她,她从自卑慢慢找回他眼里的爱慕,终于肯抬头与他微笑。
她揪扯他的青丝垂发,他的心便一阵阵抽痛,好一会儿才享受她这份依赖撒娇,并非虚幻。
他揽过她细瘦的肩,试图抬起她的脸,她却下意识缩了一下,心跳太快,两人都有些受惊,他便不敢动了。
她的手放在棉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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