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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但是教匪中人凭借切口暗号,如果想联系他,一定找得到他,何至于昨晚才与他相见?因此我猜测此人应该是刚到济南,而且猜到牛不野有可能对举告的李员外进行报复,夜间在附近守着,这才与他取得了联系。”
曹大人的脸色很难看,谁也不愿意往自己身上揽事儿,尤其是如今朝廷通辑的谋反钦犯,如果说他在自己辖内,抓到了固然是大功一件,抓不到却不免连自己破获济南教匪的功劳也一举抹杀了。但是夏浔的分析他又反驳不得。
夏浔笑了笑,又道:“大人,下官方才的分析,未必是对的,或许只是下官一厢情愿的想法。咱们若是先已确定了这个王金刚就是金刚奴,万一判断失误,反而放纵了真正的恶人。依下官看,咱们可以把怀疑此人是金刚奴的想法搁在心里,查的时候,却不必局限于这个范围。”
曹大人听了神色这才缓和下来,问道:“那依杨大人之见该怎么做?”
夏浔道:“此人应该是刚来济南府,这一点应该可以确定,而他的口音,我们不应该只锁定此人必定是王金刚奴,必定是陕西口音。只要是外地口音,都要查查,毕竟李维公子也是语焉不详的。”
曹大人是从吏目、刑房、经历、巡检、推官、判官一路升上来的官儿,在刑狱方面,本来就是经验丰富的老手,方才只是因为关心则乱,急于撇清自己,现在见夏浔并不主张认定王金刚奴已逃来山东,他的神智也清晰起来。
他扫了一眼厅中众差人,厉声吩咐道:“李家公子曾经苏醒的事,不得对人泄露一字。此案涉及白莲教匪,案情重大,在未查缉清楚之前,李家现场一切情形,概不得与闲杂人等乃至死者家属亲眷们提起,如有泄露,以通匪论处!
众人凛然,纷纷称命。
曹大人又道:“易嘉逸,立即行布政使衙门、都指挥使衙门,严格巡察,严格盘查所有离开济南城的人,但有与牛不野形貌相似者,至少五查方可过关!”
“遵命!”
易嘉逸答应一声,匆匆离去。
小东和邻家阿庆嫂子相约出门,去了一趟香铺子。
这家香铺在阳谷县开了才一年多,此铺所卖桂花油以及其他一切香料,原料都取自苏州,制法精妙,为其他香铺所不能,所以很快打出了名声。
那时节的店铺最重质量,因为那时节的经营环境不需要铺天盖地的广告,正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只要你的货物确有独到之处,客人自然趋之若鹜,想到处打广告也没那个条件,你试试全国各地贴小报搞演讲试试,不让官府逮起来才怪。
就拿这家香铺所售的安息香来说,香中细蔑要先埋在土中三年,然后才取出削制,因为焚香时绝少灰尘,也没有竹木之气,只有氤氲馥郁的香气,别人家不下这样的功夫,就绝对没有这样的效果,一家用过,自然口口相传,名声就打响了。
只不过质量好价钱自然就贵,也只有西门庆这样家境殷厚的人家才用得起,两个妇人买了几瓶桂花油、安息香,看看时辰还早,也不忙着回去,便在阳谷县街头闲逛起来。
走到县衙对过儿,就见旁边有一家酒店,门前插着酒幡,上书“缘聚源”三个大字,门庭若市,酒客如云,小东不由啧啧赞道:“这是谁家的生意,做得可好,看这热闹劲儿,比其他几家可强得多了。”
阿庆嫂子是个常出门的,往那边一望,便笑道:“确实能干,店主是两位外乡姑娘呢,是一对结义姐妹,姐姐姓谢,妹子姓南,店才开了不久,只因姐妹二人生得秀色可餐,足以佐酒,这些臭男人自然趋之若鹜。”
这时就见几位客人从门里出来“小东认得他们,其中两个是县衙的书吏,醉醺醺的,还有几个喝得不多,陪着笑正搀着他们,想来是请客的原告或被告了,后边随出一个女孩儿,不过十三四岁年纪,头梳三丫髻,一双大眼水灵灵的,腰间系一条蓝花布的小围裙,束紧了小腰身,身子虽未长成,胸口已见贲起,形状温润绵致,虽不甚丰盈,却依稀透出女儿家的妩媚来,尤其是那眉目五官,仿佛画中的人儿,精巧秀气,无可挑剔。
小东瞧了不禁想道:“这样稚龄的少女,竟可如此标致,难怪那些男人捧场,连我看了都觉赏心悦目呢。看这面相,有点像是南人,难怪着呢,南人早熟,换了我再这般年纪的时候,可没这般风情。”
小姑娘笑盈盈的,用银铃般的嗓音道:“马爷、金爷,您二位慢走,欢迎下次再来。”
马书吏醉醺醺地站住步子,回头笑道:“好好好,就凭你这么甜的小娘子,老爷我,也是一定会常来的。”
说着借着酒意,便去摸那姑娘小手,姑娘很机灵地把手一缩,向他笑容可掬地作一个揖,甜甜笑道:“那就多谢马爷了。哎笑,钟大哥,您来了,瞧您风尘仆仆的,可办完了差吧,快进店里吃杯水酒,歇上一歇。”
她灵巧地一转身,假意招呼客人,便迎向了一个刚刚走来的姓钟的捕快。
马书吏有些悻悻然地缩回手来,由人扶着走了。
小东见了不禁一笑,对阿庆嫂子道:“这小姑娘虽然抛头露面,当垆卖酒,却自爱的很呢,那马书吏是县太爷面前的红人,若做了这里常客,不止给她家拉来许多生意,还能照顾她姐妹两个外乡人不受欺负,她却不肯教人沾着一点儿便宜,难得。”
阿庆嫂子吃吃笑道:“小东啊,你家那位西门大官人可也是这儿的常客呢,诉讼官司,但有吃请,他都往这儿领,可给人家招揽了不少生意。”
小东见了姑娘洁身自好的模样,并不大往心里去,只撇撇嘴,笑道:“你不说我也猜得出,我们家那个没出息的东西,不过,他这人有色心没色胆儿的,人家小娘子不对他假以辞词,他口花花的占几句口头便宜,就美得找不着北了,怕是还不及这马书吏胆儿大,敢去摸人家姑娘的手,怕他甚么。”
两个妇人笑语着去了,那扎围裙的小姑娘一双明媚的大眼睛从她们身上轻轻扫过,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第179章 设局
“这一家子,算是完啦。”
夏浔不忍再看集中到厅中来的那些尸体,他走出李家客厅,长长地叹息一声。
他也知道,牛不野如此做,不全是为了泄愤报复,同时也是为了警告那些教众。朝廷再怎么抓,也不可能把所有的教匪全抓起来,只要他们能够保住几个首领,组织不从内部溃烂,就能根基不倒,东山再起。
白莲教从诞生那天起,就和造反挂上了钩。它起源于北宋,从北宋时候起就开始造反,宋朝时它反宋,金朝时它反金,元朝时它反元,明朝时它反明,清朝时它反清,好象脑后生了反骨,谁当政它反谁。
仔细看的话,它造反的时段未必全是一个王朝末期,阶级矛盾急剧激化的时候,而是在任何一个朝代、任何一个时段都有发生。如果非要说它这是官丵逼民反、揭杆起义,反抗腐朽的封建统治,那实在是往它脸上贴金了。
实际上很多时候造反仅仅是因为掌教者的一己私欲,那些香主坛主教主元帅大掌柜们,那些会道门的首领们一旦掌握了较大的权力,吸纳了自认为足够多的教众,野心就开始滋长,就开始想着称王称霸,夺天下、坐天下,当皇帝,谈不上替天行道、锄暴安良,或者是什么正义性的起义。
今天,夏浔亲眼目睹了他们的暴行,他被激怒了,本来他这次回山东,只是打着缉查山东府打击教匪的幌子真正目的只有一个:争取彭家的谅解,接回自己的娘子。现在,他改变主意了,他要先抓到牛不野,一定要把这个穷凶极恶的大盗绳之以法。
“初次相见,初次相见……”
他忽地想起李维说过的这句话脑海中马上有一条若隐若无的线,在那里轻轻地飘扬着,想抓却又抓不住。他在那儿呆呆地站了半晌,突然捕捉到了什么,再仔细一些便匆匆转身,向厅中走去,李家血案传遍全城,立即起到了两个截然相反的作用。一方面,牛不野的残酷屠杀使得许多寻常百姓对他们产生了强烈的抵触情绪,对官府搜捕过程中造成的扰民行为抱怨少了,就连一些素质低下的巡检捕快趁机敲诈勒索的恶行都懒得计较,只希望他们能尽快把这些杀人魔头绳之以法。
另一方面担心受到教规惩治,主动自首、举告他人的在教百姓越来越少,本来因为官府的施压和大力宣传山东提刑按察使司已贴出了自首者免罪的告示许多百姓人家都跑到官府自首,按察司门前络绎不绝。
但是李家血案一发生自首的人数急剧减少,大部分在教百姓都保持了沉默对官府持以不信任态度。这一来,官府想要缉捕教匪、扩大战果的难度便大大增加了。
牛不野的目的达到了,一方面,他为被杀的兄弟们报仇,杀死李员全家,为自己搏了一个义薄云天的美名,坚定了本已慌乱惊恐的本教弟子的决心,同时,也稳定了他的基本教众,那些人虽然只是寻常百姓,但是利用的好,却可以给他们通风报信、提供掩护、提供食物和金钱,他们就能在民间如鱼得水,在巡捕的眼皮底下游走自如了。
李家血案成了官府和牛不野较量的一个风向标,如果不能破获此案,官府无异就是失败者,人们畏于白莲教将更甚于畏惧国法朝廷,这次对济南白莲教匪的打击将半途而废,反而会助长牛不野的气焰,虽然他的教坛受到了严重破坏,他想东山再起也是易如反掌。
反之,如果官府能够把牛不野绳之以法,他们所吹嘘的神通术法在此地将不再有甚么市场,牛不野这个偶像的轰然倒塌,将使济南府的剿匪大业事半功倍。
提刑按察使曹大人真的急了,他又是拜访布政使衙门、都指挥使衙门,谋求其他二衙的帮助,又是亲自巡视街头,过问缉捕教匪的具体事宜,济南街头,总能见到曹大人的仪仗来去匆匆。
午后,曹大人的仪仗再度离开按察使衙门,沿着大街向南走去,看样子是奔布政使衙门去的。马轿刚刚离开按察使衙门所在的大街,两旁屋顶突然冒出几个蒙面大汉,张弓搭箭向曹大人的马轿攒射不已,一时利箭如珠,激丵射入轿,紧跟着几个大汉便提刀跳下屋顶,向马车攻去。曹大人的护卫立即紧紧护住马车,与他们搏斗起来。
“教匪行刺曹大人啦,快走快走!、一时间满街百姓仓惶走避,大姑娘小媳妇尖叫不已,半大的孩子号啕大哭,卖货的摆摊的摞下摊子便走,买东西的跑的更快,有的付了钱还没拿东西,有的拿了东西还没付钱,欢喜的、叫骂的,什么动静都有,有些来不及逃走的就钻到摊位下边,跑到两边店铺里边,片刻功夫繁华热闹的大街上就空空如野,只丢下一片狼籍。
“点子扎手,风紧扯乎!”
蒙面力战的几个大汉眼见不能逼近马轿,其中一人大喝一声,返身便走。
“走,老地方见!”
另一个大汉摞下一句狠话,也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两个人都是外地口音,一个带着闽浙一带的口音,另一个却是巴蜀一带的口音。
“大人!大人!刺客已经逃了,大人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