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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听了怦然心动,一双眼睛便直勾勾地盯在爱妻脸上……
天刚蒙蒙亮,朱棣就醒了,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帐顶。
徐皇后也醒了,见丈夫若有所思的样子,便道:“皇上不是已停朝五日了么,何不多歇一会儿?”
朱棣微微摇头:“停朝五日,别人歇得了,俺歇不了啊。军机大事、往来的奏章,还需要处理。士弘的丧事、征讨安南大军的安置、林林总总,很多事情……”
朱棣说到这儿,又悠然出神起来,过了一阵儿,他忽然翻了个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妻子,用带些神秘和兴奋的语气道:“皇后,昨天夜里,俺做了个梦。”
“嗯?做得什么梦?”
朱棣托着腮,认真地说道:“俺梦见,俺上朝了,坐在金銮殿里,正与百官议论朝政,忽然武将班首站出一个人来说话,正是士弘,俺都忘了他已病故了,跟他说了半天话儿才想起来,俺就问他:‘士弘,你不是已为国捐躯了么,怎么还在这里?’他对俺说:‘朱能心里放不下皇上,便跋山涉水,远迈万里,回来侍奉陛下。’”
徐皇后听了不觉辛酸,幽幽地道:“皇上这是因为思念士弘的缘故……”
朱棣摇摇头,缓缓地说:“皇后,你说这人死了以后,魂魄都能到哪儿去呢?士弘是俺麾下最得力的大将,生而为英,死而为灵,那一身杀气军威,小鬼见了他都得害怕,谁敢收了他去?你说他是不是真的回来了,回来又保着俺了?”
徐皇后听了不觉有些发慌,还以为丈夫伤心过度,神志有些不正常了,她霍地坐了起来,不安地道:“皇上,你到底怎么了?怕是思虑过甚伤了神志,要不要请太医来,给皇上开些凝神清心的药物……”
“嗳!皇后说到哪里去了,俺没有疯!”
朱棣拉她躺下,神秘地道:“皇后,你说怪不怪!昨儿个,俺在谨身殿刚刚听说士弘病故,正伤心呢,结果到了这坤宁宫,马上就听说杨旭家里添丁进口,生了个大胖小子,这事儿咋就这么巧呢?结果昨天晚上士弘又托梦给俺,俺一大早醒来,琢磨来、琢磨去,总觉得这事儿不会这么巧合……”
古时候的人,不信鬼神者寥寥无几,就是孔圣人,也是信鬼神的,只是他不像许多人那样将追求寄望于神佛的庇佑罢了。比如《论语》中说,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子曰:“吾不与祭,如不祭。”(我若不能亲自参与祭祀,不如不祭祀,是不会请别人代替的。)
子曰:“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矣。”(致力于使老百姓遵守仁义礼仪,对鬼神敬而远之,这就可以说是聪明了。)
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对待活人都没能服侍好,怎么能祭祀好鬼神呢?)
子疾病,子路请祷,子曰:“有诸?”子路对曰:“有之;《诔》曰:‘祷尔于上下神祗。’”子曰:“丘之祷久矣。”(孔子说:“我早已祈祷过了。”)
至于那句有名的“子不语怪力乱神”实为今人误解,那句话原句在论语中还有上下文的,原文是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子不语,怪力乱神。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从上下文看,这句“子不语怪力乱神”中间明显该有断句,上下文都是孔子与叶公讨论每个人都有他的长处,应该学习别人优点的话题,中间岂会神经错乱似的突然插一句是否信神的话?古代是没有标点符号的,此处应该是“子不语,怪力乱神”,结合上下句,就是“孔子不再说话了,生怕分心用力影响凝神思考”,沉思了一会儿,便说出了“三人行,必有我师”这句结论。
朱棣虽然是个伟大的君王,却也受到时代的限制,他也是信鬼神的,这种种巧合,再加上昨夜那个梦,他不禁就胡思乱想起来。被他这一说,连徐皇后也半信半疑了,看皇上这意思,是觉得杨旭这个儿子诞生的太巧合,怀疑是朱能英灵不泯,投胎转世?
徐皇后既觉得未必不可能,又有些不敢置信,可转念间,她忽想到,如果皇上相信杨家小儿是成国公转世投胎,对杨家只有好处,有什么不可以的?心念一动之下,便顺着他的意思道:“皇上天人感应,说不定真是士弘忠心耿耿,又来扶保皇上了。”
“一定是!一定是!”
朱棣说着,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
夏浔很郁闷,真的很郁闷,生孩子的时候没人理他也就算了,这孩子生下来了,杨家的中心,依旧不是他。
“这孩子……,我也有份的好不好?没有我,你想生生得了吗?”
夏浔在心中无声地呐喊、抗议着,可惜没人理他。他那宝贝儿子,几乎就没有摞在床上的时候,五个姨娘加上他亲娘,不等这人撒手,那人就已接过去了,一个个都稀罕的不得了。
那时节重女轻男,就是女人也是这个态度,杨家已经一连生了四个丫头了,这么大的一户人家,没个男丁,或者男丁不旺,那还不得二世而终?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男孩,一家人自然开心的不得了,而且都盼着这个孩子的降生,转了杨家的风水,接下来扑扑愣愣的尽生小子呢。
不要说夏浔这个当爹的,没沾儿子几下手,就连他家的奶妈子都快失业了,夏浔坐在花厅里,翘着二郎腿独自喝着茶,吃醋地看着他的娘子们和“叛变投敌”的四件小棉袄。
一帮女人带着孩子离他老远,正在罗汉床上逗着他儿子,就在这时,二愣子急急闪现在门口,向夏浔道:“老爷,木公公来了,宫里有旨意下来!”
第723章 未出满月做将军
“宫里有旨意来了?”
夏浔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他现在老婆孩子热炕头儿,当得是逍遥自在公,皇上找他还能有啥要紧事儿?这不是皇上他大外甥闪亮问世了么,朱棣这当姑夫的还能不表示表示?估计是送些喜饼贺礼啥的来了,皇后娘娘疼妹子,这礼轻不了。
罗汉床那边,一家人也都听到了,因为茗儿刚刚生产,不宜走动,正倚着被子躺在床上,与几个姐妹说话,逗孩子,夏浔便对她道:“你们都坐着吧,我去前厅接旨!”
刚说到这儿,木恩带着四个锦衣卫,后边又跟了一大串宫里的太监,抬着系了红绸的箱笼无数走过来。木恩满面堆笑,拱着手儿就闯进花厅:“国公爷别客气,皇上和娘娘吩咐了,夫人刚刚生产,不宜起来接旨,叫咱家直接到后宅里宣旨,呵呵,国公与夫人,都请坐着,不用跪接。”
木恩说完,展开圣旨便宣读起来,因为这是赐与杨旭一家人的旨意,依旧没经过内阁润色,用的就是朱棣的大白话儿,除了表示贺喜,并与皇后赏赐各种礼物之外,朱棣又加封辅国公嫡长子为武德将军,勋卫,并亲赐名字:怀远!
夏浔听了心中感叹:“他奶奶的,这小子比他爹可有福气啊,老子打死打拼的,才熬到国公的位置上。这小子呱呱落世,除了吃奶还屁事不懂呢,就立马当了将军。嗳,这武德将军是几品官呐?”
茗儿听了圣旨,却是又惊又喜,她儿子要入勋卫,她是早就知道的,这是大明官制的规矩。勋卫是皇帝的禁卫军,只有封爵的大臣子孙可以入勋卫,换言之,勋卫里边就是一帮官二代,这帮小子在里边都是战友,父一代子一代,以后出来做官也罢,继袭父爵也罢,彼此的关系可就比其他人亲近了一层。
茗儿的几个兄长都是勋卫出身。依照从朱元璋时期对功臣子弟一贯的安排,嫡长子是要继承父亲爵位的,其余的嫡子成年之后,会留一个在京里做官,其余的外放地方做官。而在他们没有成年之前,则都要入勋卫,习练武艺兵法,学习朝堂规矩。
问题是,就算魏国公徐达的嫡长子徐辉祖,当年刚出生时入勋卫,受封的也只是一个勋卫尉,正七品的武官,然后随着年岁渐长,一步步提拔,到最后继承国公,像徐增寿等其他这些儿子,都只是普通的勋卫,也是成年之后,一步步提拔,最后做了都督、都督佥事一类的武官。
可是她这个儿子起步就跟别人不一样,皇帝亲自赐名,直接封为武德将军,这可是正五品的官呐,真正的将军!多少十年寒窗苦读,进士及第,又在官场打拼一辈子的人,也未必就能混上五品官,儿子才刚出生而已。
朱棣对杨家的荣宠,竟然比太祖洪武皇帝对中山王徐达还要厚上一层,岂能不叫她欣喜万分。茗儿不知道的是,皇上赐的这个名,也是大有深意,因为成国公朱能朱士弘,祖籍怀远,朱棣这是一厢情愿地把辅国公的嫡长子当了成国公了。
杨怀远正趴在他娘怀里,小脑袋拱呀拱的四处寻摸奶吃。
至于皇帝封他为正五品武德将军……,那是什么东东?有奶好吃么?杨家大小子才不理会呢。他老爹跟老娘领旨谢恩的时候,武德将军杨怀远继续耍大牌,在他娘怀里,一颗小脑袋拱呀拱的: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朱棣停朝五日,以哀悼成国公朱能,可不是大明朝放假五天,什么事儿都不用干了。
各个衙门自然是要照常办公的,礼部、工部、钦天监尤其忙碌,要准备祭礼、要搭建孝棚,要择选安葬之地……,兵部和五军都督府事儿也不少,还得整天跟以上那三个衙门打交道。
朱能的儿子朱能继承了父亲的爵位,成为新任成国公,正披麻带孝的为父亲治理丧事,成国公府,吊唁的人群一拨拨的川流不息,夏浔也第一时间去成国公府,吊唁了朱能将军。
辅国公生儿子了,而且这是嫡长子,未来的辅国公,意义更是重大,很多官员也要来庆贺的,所以有许多官员,在车轿里直接备了两份礼物,红白喜事一块儿办了。
死者为大,先去成国公府,陪着朱能掉几滴眼泪,灵前悲悲咽咽地痛诉几句,便擦干眼泪出来,抹身又奔辅国公府,抬腿一进门儿,就满脸是笑,得从心眼里往外笑,笑得一脸褶子里头都哏着笑纹儿,也真是难为了他们。
当然,与朱能相交深厚的袍泽战友们是真心悲恸的,至于许多文官,尤其是建文朝的旧臣,和朱能既无私交又无公谊,你叫人家真的悲伤那是难为人了,不过是人情往来罢了,心意到了也就是了。
杨家小公爷受封武德将军的消息还没有传开,这边成国公朱能逝世了,正举办国丧呢,宣扬这事儿不好,所以知道的人不多,除了宫里人、杨家人,只有纪纲知道。纪纲管着锦衣卫呢,朱棣又没刻意隐瞒这事儿,哪能瞒过纪纲。
问题是,纪纲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里,他和夏浔那半吊子不同,他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出身,可读书人读的只是圣人文章,对于官场制度、礼仪、规矩,他就能不学而会么?当然不可能,如果这些东西他们不学就会,礼部还用得着专门安排人提前三天教授头一次上殿面君的官员礼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