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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个所以然来,倒是很用心的样子。
茗儿看着棋盘,凝睇沉思片刻,拈起一枚黑子儿,往棋盘上“啪”地一按,嫣然道:“雨儿,你这丫头还真不错,小小年纪,竟如此聪慧,这才学了几天的棋,棋力竟是大见精进了。”
思雨“惊讶”地张大眼睛,不服气地道:“人家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想出来的,大娘这么快就给破解了?哼!我回去再想一招!”
说罢放下杨怀远,转身就跑,杨怀远拱着小屁囘股叫:“蛤蟆,蛤蟆,姐姐,钓蛤蟆!”
思雨扭头招招手道:“小弟乖,姐姐过一会儿就来陪你去钓蛤蟆啊。”话音未落,人就一溜烟儿地不见了。
谢谢的院落里,夏浔坐在石凳上,与谢雨霏低声慢语地叙着话。
两个人说的可不是男女情话。两口子成了家过日子,哪能总拿情话当干粮,可他们唠的也不是家常,而是日本当下的时局。
同帖木儿帝国、鞑靼、瓦剌、安南、大明一样,但是有利益的地方,就有权力斗争,日本也不例外。眼下日本国潜流涌动,已乱象渐生了。
一方面是足利义满和他的义子足利义持之争。
足利义满近年来身体每况愈下,在他的部下中,原本就有一些依附于足利义持的势利,足利义满因为健康情况恶化以后,依附足利义持的人越来越多。
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同为足利一派,他们都有自己的利益所在。如果足利义满故去,那么必须在本派系中再捧出一个首领来继续把持日本国大权,才能让他们的既得利益不受损害,这个人选自然以已经做了多年征夷大将军的足利义持最为合适。
但是足利义满立足利义持为继承人的时候,是因为他没有亲生儿子,结果他刚立足利义持为继承人,就有了自己的亲生骨肉。足利义满那时就已有了悔意,想改立自己的亲生儿子,但是当时他的儿子年幼,足利义满不免有些优柔寡断。
眼下他的亲生儿子已长大成人,他的生命也渐渐走到了尽头,他便开始加紧实施易立幕府将军的计划。这一来,他和自己的义子足利义持之间,就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另一方面,是日本南北两朝的天皇之争。
后小松天皇业已大寿将尽,当初日本南北两朝统一的时候,约定的是两朝天皇的子嗣轮流担任天皇。如今后小松天皇快要逝世了,这皇位就该由南北两朝统一时放弃了天皇皇位并出家大觉寺的南朝天皇后龟山之子小仓宫恒敦来继承。
可后小松天皇当然不甘心交出权力,他想立自己的儿子躬仁亲王为太子,已出家为僧、法号金刚心的后龟山天皇闻讯勃然大怒,决心召集旧南朝势力武装反对。
这些年来,惜竹夫人在日本一直扮演着一个心向南朝、不断资助后龟山法皇的政治商人的角色,经过这么多年的渗透,她已完全取得了后龟山的信任,这个秘密计划,她就是重要参与人之一。
惜竹夫人急急派人回国,是向夏浔征询意见。在这场南北天皇的政治斗争中,他们该采取什么态度?是否该给予后龟山法皇资金上的大力支持?如果给予后龟山大笔政治资金,以支持他号召旧部造囘反,这笔数目实在是太庞大了,需要夏浔立即想办法筹措。
谢谢把日本方面送来的消息一说,夏浔便低笑道:“当初埋下一粒种,今日终于生根发芽了!”
谢谢道:“你别高兴的太早,现在维持潜龙的存在都成问题了,你上哪儿去再搞一笔足以支撑后龟山法皇造囘反的钱?”
夏浔长长吸了口气,说道:“我现在就去要钱!”
谢谢一怔,奇道:“你找谁要钱?”
夏浔理直气壮地道:“当然是皇帝!皇帝一道旨意,把你相公搞得捉襟见肘,这事儿我是为大明干的,不找皇帝要钱找谁要钱?”
夏浔嘿嘿一笑,道:“搂草打兔子,为夫就利用这件事来做篇大文章,连颖儿那边的麻烦也一并解决了去!”
锦衣卫衙门,纪悠南一溜小跑儿地钻进纪纲的签押房。
纪纲听完了纪悠南弄来的黑囘材囘料,捏着下巴道:“你是说……鞑靼使节脱忽歹离京之前,曾经去见过哑失贴木儿?”
纪悠南忙解释道:“大人,不是鞑靼平章脱忽歹本人,而是脱忽歹手下的一个侍卫。据说那侍卫和哑失贴木儿是远房亲戚,此番到中原来,一日与人闲聊,恰好得知他这位远房堂兄的下落,知晓他在朝廷上做了大官,便登门拜访,两下里往来不止一回。”
纪纲哼了一声道:“是不是出自于脱忽歹的授意,又有谁知道呢?”
纪悠南目光一亮,脱口道:“大人,你是说……?”
纪纲站起身来,在房囘中踱了一阵,缓缓地道:“就用这件事,做一篇大文章!”
纪悠南担心地道:“大人,哑失贴木儿可是当朝二品大员,又是一个鞑官,这么一件事儿,恐怕弄不倒他!”
纪纲阴恻恻地道:“事情只要做的巧妙,天大的娄子也能堵上,屁大的事情也能要命!哼,就这一件事儿,足够取他性命了!我要用哑失贴木儿的人头,告诉天下人,顺我纪某者昌,逆我纪某者亡!”
纪纲一甩衣袖,沉声道:“你这厢准备着,我立即进宫一趟,回来咱们就拿人!”
同一时刻,都察院里,清淡雅致一间书房。
陈瑛一手持笔,一手捋袖,面前案上平铺一张大幅画纸,两端用铜镇纸压着,正在挥毫泼墨。
俞士吉捧着一方金皮桐油烟灰墨站在侧面,忧心忡忡地道:“大人,卑职无能,浙东一行辜负了大人的期望。如今,虽籍北伐之功,汉王殿下稍稍挽回了一些圣意,可太子之位依旧牢不可撼!杨旭圣眷不减、纪纲飞扬跋扈,咱们一再隐忍,长此下去,此消彼长,恐大事更加难以挽回了。”
陈瑛充耳不闻,提笔在他墨盒中蘸了蘸,继续在纸上挥洒。那上等好墨在制作中会加入一些香料,陈瑛笔下挥洒,一阵淡淡墨香便飘满了整个房间。
俞士吉嗅了嗅,赞道:“好墨!”
陈瑛拈着一管湘妃竹的湖笔,时抖时颤、时勾时挑、抹擦如飞,一副形神俱备的画作便渐渐跃然案头。
风雨溪谷、烟云晦明、千岩万壑、山石泷水,树木亭直,秀润多姿,一道溪泉在山石林木间欢畅而下,千溪万泉,汇于山下,终成波涛滚滚……
陈瑛搁下笔,细细欣赏一番,便题跋留款,取出一枚田黄石的闲章钤了上去,对俞士吉呵呵笑道:“你来瞧瞧,老夫这画如何?”
“大人好雅兴!”
俞士吉苦着脸道:“可卑职思及咱们刻下处境,忧心忡忡,实在没有心情鉴赏大作啊!”
陈瑛捻须笑道:“隐忍有何不好?我们当初若不隐忍,安能等来汉王伴驾北征的机会?”
俞士吉道:“可是现在……”
陈瑛点点那画中清泉,指尖一划,直指惊涛,漫声道:“过刚者易折,善柔者不败;刚柔并济者,无敌于天下啊!你这‘格物致知’之理,还须细细揣摩!”
第884章 一箭双雕
夏浔候得午朝结束才赶到宫中,他的时间把握的刚刚好,朱棣此时刚刚小憩结束。
朱棣起来,喝了一杯酽茶,神清气爽之际,敬事房太监赶来,向他禀报一些内务。
这老太监叫叶铎格,岁数是真大了,是宫里历经洪武、建文、永乐三朝的一个老太监,因为老实本份,与人为善,不好争权,在宫里面很有人缘儿,历经三朝,直到前年初才混上敬事房大太监的位子。
叶太监躬着身道:“皇上,这宫里头连着好几年没进人了。娘娘慈悲,曾经几次裁减宫中年老的宫女。循例,年初的时候,宫里又把一批年长的宫女遣返回家了,这宫里头得用的人手实在不足,眼下只有几位贵妃娘娘那儿人手还算够用,其他各殿连洒扫、打理的人都不够了……”
原来,这宫里头的太监主要来源是自阉、贡献和战俘。大明这时节,混到要阉了入宫才活得下去的还是少数,因此自阉入宫的内侍最少,主要来源是两条:一是从被打败的战俘和被镇压的造反者家中择选年幼的孩子阉了入宫侍驾。二就是向朝鲜等属国索要。
而宫女的来源就不同了,你自愿入宫也进不去,除了向属国索要一些秀女,就是由朝廷选秀。而朝廷已经从建文初年起就没选过秀了,建文刚一登基就忙着宰他叔叔,然后燕王就造了反,两下里打得不可开交,哪顾得上这些事儿。
朱棣当国之后,忙于南征北战,后宫之事概由徐后掌理,徐娘娘也是个节俭的人,并未举行过选秀。从洪武末年到现在跨度已经超过十年,许多宫人年纪大了,陆续被遣出宫去,宫里头得用的人手不足,这老太监职责所在,便来向朱棣禀报。
朱棣听了不以为意,颔首道:“朕知道了,等春闱结束,选一次秀女就是了。”
叶太监好不欢喜,连忙答应,点头哈腰地退下。
这时有人禀报,辅国公到了。
朱棣一见夏浔,便笑道:“你这待不住的性子,刚从瓦剌回来,正要叫你在家好生歇养几天,怎又跑来?你来见朕,绝不会唠家常的。”
夏浔也笑:“皇上圣明,臣的确是有一件紧急大事禀奏!”
“哦?”
朱棣知道夏浔为人,断然不会打诳语,忙叫人看了座给他,待他坐定,问道:“什么事情如此着急?”
夏浔道:“皇上可还记得东海双屿么?”
朱棣动容道:“双屿出了什么事?”
夏浔笑道:“双屿风平浪静,不曾出什么事情。皇上还记得么,当初双屿还在海盗手中时,那些义盗曾援救三位皇子离开,后来皇上御极,双屿群盗便接受了朝廷招安,因那双屿百姓一向以海市贸易维持生计,皇上体恤,特允他们继续与诸蕃贸易?”
朱棣颔首道:“喔,记得,怎么?”
夏浔道:“臣听说,九边之地有将领暗中与番邦部落交易买卖,私相往来,这是犯了朝廷规矩的。皇上下旨严禁文官武将、朝廷吏役擅与异邦交易,可这并不包括普通百姓啊。奈何都察院佥都御使俞士吉巡访边务,到了东海,却不问青红皂白,禁了双屿百姓贸易。那方百姓无地可种、仅靠捕鱼所获又少,许多商贾有苦难言,因着当年奉旨去双屿招安的乃是微臣,他们就找了臣的门路,向皇上陈情……”
朱棣恍然,心中便想:“原来是为双屿通商之事来的,这事算得甚么紧急大事?”
夏浔话风一转,却道:“臣想,百姓安居与否,便是朝廷安定之本,此事虽只限于东海一隅,却也不宜等闲视之。便留那海商,仔细询问了些东海贸易情形,以便向皇上陈情,商量个妥善的法子出来。不想臣随意询问几句,竟从他们口中问出一件大事来!”
朱棣这才晓得夏浔真正要说的话题还没说出来,他忙聚精汇神,盯住了夏浔。
夏浔把日本的天皇权力之争、征夷大将军继承权之争两件事情对朱棣仔仔细细说了一遍,郑重地道:“皇上,日本太政大臣足利义满崇尚中土文化,他那北山殿简直就是收集我中华文萃菁华的一处所在。而他的义子足利义持却非常仇视我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