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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在水一方-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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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闺中记·在水一方》窑子先生
  文案
  美珠自认为持家勤俭、待人和善、伺夫细心,却偏偏成了闺中怨妇。
  嫁人前,她温淡知礼;嫁人后,她焦虑多愁。
  她只叹自己当初瞎了眼,识人不明,遇人不淑。
  而这一切的渊源,还得从头说起。
  内容标签: 三教九流 布衣生活 种田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鱼美珠 ┃ 配角:周彦华,乡民 ┃ 其它:因缘巧合
  
  文章类型:原创…言情…古色古香…爱情
  作品风格:正剧
  所属系列:
  文章进度:已完成
  文章字数:624495字


第1章 白水峰下白水乡
  暗沉沉的天,呼啦啦的风,雪花扯絮般的乱舞,布满天际,本就灰暗的天愈发黑沉压抑了。雪花是美丽可爱的,尽管外头天寒地冻,下雪的冬天却比以往热闹喧哗。
  积雪覆满的土地印着密密麻麻、凌乱不堪的脚印。
  雪天不只是孩子的天,大人带着小孩,老人即使怕冷,依旧将双手拢进袖中,站在窗前、门下咧嘴笑着,满脸知足幸福。
  透过纸糊的窗子看着门前吵吵闹闹的一群小孩,我撇了撇嘴,用力地关上窗,慢慢爬上床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仍是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天真冷啊!
  然而,心里头更冷。
  闻到一阵药味,我偏头看去,就见周洲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走来。我不愿喝药,也不愿时常见到这个儿子,看着他,我会怨恨,会像怨妇一般对他冷嘲暗讽。谁让他那么像他爹呢!他要是像我,我想我一定不会骂他打他,我会好好地疼他。若他是个女儿该多好啊!女儿的话,一定像我,可我不会让她像我这样,一定为她找个好丈夫,只疼她爱她的好丈夫。
  好丈夫,不会抛妻弃子去见别的女人,不会让他的妻子总是流泪。
  好丈夫,不会教他的妻子苦苦地等着他回家,等了四年,也不见他回来。
  他曾说过,带我去长安,去见长安的雪。
  雪下了一年又一年,长安在哪里呢?
  他走了四年,我病了四年,若就这样病死了,似乎有些不甘心。
  周洲似乎有些怕我,我笑着向他招手,他畏畏缩缩不敢上前,我也不再坚持,只是满不在乎地交代着身后事。好歹他也是我的儿子呢,虽然只有八岁,总不至于让他娘死后曝尸荒野吧?
  “好孩子,娘托你一件事,娘死后,你一定要去长安找到你爹,告诉他,他害死了娘!不,他不是你爹,他是别人的爹!你就告诉他,我死了也会恨他!”
  我冷得厉害,见周洲垂着头哭泣,一时万分怜惜,挣扎着起床将他拉到床边坐下。他扬起眼皮微微瞅着我,那双眼里全是泪,痛苦不已。我见他不作声,小声催了一句:“你答应不答应娘的请求?”
  他咬着牙,低低地说:“娘不会死。”
  我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宽慰道:“你珍姨去年丢下我就走了,娘想她了,想去陪她了。”
  周洲抽噎不止,外头喧哗阵阵,我拍了拍他低垂的头:“去外边玩会子吧。”
  周洲似乎极不放心我,坐着动也不动,我欲骂他几句,门帘外已响起弟弟福多粗哑的声音:“姊,我在河里捞了几条鱼,放了两条在你厨房,帮你放水养在盆里了。”说着话,他已打起帘子进了屋里,并不靠近床,只在一角搓着手,冻得通红的脸上露出一脸关切,看着我,他倒红了眼眶,微微上前两步,低着声音问道:“姊,你喝药了么?”
  我淡淡地点了点头。看他可怜巴巴地缩着脖子立在一旁,周洲已搬过一张方凳请他坐下,他慢慢坐下,总是叹着气。我知晓他因何叹气,支使周洲出去后,便笑着道:“河上都结了冰,这大冷天的还飘着雪,你也去河里捉鱼呢!”
  他的脸依旧通红一片,身上的衣服也不甚厚实,套在外边的宽大棉袄缝缝补补了多次,那精巧的针法还是出自阿姊之手。思及此,我偏过头抹了一把泪,低声嘲笑了一句:“福多,姊姊给你提个醒,你要再这个窝囊样,姊姊先打你,再骂你那媳妇!她当她是哪户人家的大小姐呢,要人供着她呢!脸面长得好看的,无论男女,没一个是好东西!”
  福多只是低头讪笑,一脸无可奈何。而我此时心里又想起了不快的往事,不吐不快,索性一股脑儿地道了出来:“若不是看在她生下侄子伤了身体的份上,我当初就该赶她出我们家。凭着几分姿色,干些不要脸的龌蹉事!”福多的脸上愈发红了,满是羞愧之色,他嘟囔了一句,我没听清;而我本意并非是要他难堪,见他如此,只得收了话头,扬起眉眼冷冷地说道:“你不爱在我这儿多待,就回去吧。她知晓你在我这儿,回去该会被她骂了!”
  福多呆呆地坐了片刻,突然直起身子,盯着我说道:“姊,秀梅比前些年好了许多,你别不待见她,那两条鱼还是她让我送来的,说是给你补身子。”
  我斜嘴笑了笑:“替我谢过弟妹了!”
  福多倒是真不愿在我这儿多待,似乎我总是给他气受,让他难堪。
  人走茶凉,我盯着雾气蒙蒙的窗子发了许久的呆,听着窗外的玩闹嬉笑声,思绪飘飘荡荡,竟似回到了曾经那段灿烂无忧的日子。
  白水乡因白水峰而得名,清澈绵延的河水正是源自连绵起伏的群山之中。
  白水乡被群山环抱,郁郁葱葱,一眼望不到边,山那边云雾缭绕,仿若仙境。山里有许多鲜美的野山菇,我自幼便爱跟着阿爹上山采野菜,长年累月,有毒没毒一看便知。我喜欢走在大山里的感觉,神秘而又静谧,参天大树遮天蔽日,却挡不住太阳的光辉,追寻洒落林间的缕缕光线,这种感觉令我痴迷。
  山里清泉溪流众多,泉水清凉甘甜,令人回味无穷。顺山而下的白水河弯弯曲曲,穿堂过户,滋养着一方人。
  一方山水养一方人。这方水土的人们勤劳善良、真诚淳朴,能歌善舞,男善编织,女善织染,世世代代在此繁衍生息。听大人们说,山的另一边是热闹的城镇,那边的人极会装扮自己,有钱人的衣服上总会有好闻的香气,那是熏了香的,这样仿佛是自身就带着香味般,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然,世间万种气息香味,只有阿姊最令我欢喜安心。
  阿姊出生那日,阿娘饲养的河蚌产下十来颗晶莹剔透、通透圆润的珠子,爹娘一心以为阿姊日后会是富贵命,遂起名“美珍”。十来颗珠子打磨加工成一串小小的手链,成了阿姊的一道平安符,爹娘格外珍视,千万叮嘱阿姊随身携带。我的记忆中并未见过阿姊的那串暗藏平安的珍珠手链,那串手链被阿姊加了红线,牢牢地系在脖子上,衣衫将其掩盖得严严实实。
  爹娘信命,得知阿姊将手链改做了项链,急得红了眼,似是十分焦虑。
  “算命先生说过,你的脖子上戴不得珠子,那会坏了你的命!”
  阿姊并不信命,更不信算命先生的那一套,对爹娘的劝告并不反驳,只是笑着说:“若说与命数有关,然命数本就多变,因果始终如一。我只是改了样式,珍珠还是珍珠,并未有何损益。爹娘无需多虑。”
  而算命的又说我命里缺水,爹娘费尽脑筋也想不出好的名字,算命先生大笔一挥,写下一个“淼”字,爹娘虽不识字,因住在水边,“水”字变成何种模样也能一眼认出,夫妻俩见了这满是水的字,不住地点头。
  算命先生神神秘秘地笑着说:“水满为患。待姑娘嫁了人,不可再唤,否则会溺死人咯!”
  爹娘信算命一说,果真在我嫁人后,不再唤我“淼淼”,自然也不准阿姊和邻近的长辈再叫。阿姊对算命一说嗤之以鼻,在爹娘未下令之前,她早早地改了口,亲昵地唤我“小珠”,及至后来成了同龄人口中的“小猪”。为此,我与阿姊和那群人置气,整整一天没理睬人。我一个人闷在屋里,眼泪哗哗地淌,总觉得爹娘偏心,给我取了个这样的名字。阿姊叫“美珍”,我叫“美珠”,珍珠珍珠,我们是爹娘手里心尖的宝。其实不然,我不过是阿姊的陪衬罢了。阿姊出生有珍珠,我什么也没有。
  原本我从未计较名字上的差别,及至被人叫了“小猪”,我开始讨厌“美珠”这个名字。我只记得,那天阿姊哄了我许久,我才不再计较名字的事儿,不再因爹娘的偏心而伤怀。
  阿姊说:“别人这样叫你,你不理,那便是叫的他自己。姊姊以后叫你小鱼儿,可爱又吉祥的小鱼儿,整日里活蹦乱跳的小鱼儿。”
  我听后仍是不高兴:“我才不要是鱼,等着被人捞上来吃!”
  阿姊搂过我的肩膀,认认真真地说:“你是小鱼儿,我是大鱼儿,大鱼儿会保护小鱼儿,不让小鱼儿被人欺负!”
  阿姊真是好姊姊,是世上最好的姊姊,什么都让着我,可是,在我十四岁那年,她嫁人了。她高高兴兴地嫁了人,而我却躲在屋子里哭得眼睛红肿嗓子沙哑。在我眼中,阿姊十六岁花一样的姑娘,白水乡没人比她好看,而她却嫁给了河对岸一个编草鞋的憨憨胖胖的男人。那男人比她大了十岁。我痛恨抢走了阿姊的那个男人,阿姊回家让我叫他“姊夫”,我心里抵触,口中仍旧满是笑意地叫了,看到阿姊脸上甜美的笑容,我又难受得想哭。
  十四岁的年纪已懵懵懂懂知晓些男女之爱,从阿姊的一言一行中,我知晓,阿姊爱着那个男人,爱着她的丈夫。
  我时常因思念阿姊,一个人走很远的路,过桥去看望阿姊。她喜欢的男人是河对岸的佟家人佟亚群,祖辈并非本地人,搬来此处已有四十多年,家中人人都识得许多字。虽来此有了数十年,佟家人并不常与人来往,院门白日里也是常常紧闭,最初人们总以为那家里没人。
  然而,白水乡的人热情好客,对外来人也极其真诚。有外地人在此落户,人们自然会上门拜访,佟家人虽不至于闭门谢客,却总是彬彬有礼,待人不热情也不冷淡。长此以往,往来虽不多,这里的人们却都十分钦佩尊敬佟家人,尊称佟家老人为“老先生”“老夫人”。
  白水乡民相信传说命运,对算命的格外看重。只因算命的能推算生辰八字,更是乡民中识字最多的人,所以便尊称一声“先生”。
  而自佟家入住此处后,佟家人的学问见识都令人钦佩有加。他们会写诗作画,诗文经佟家人念出口,犹如歌唱,时而让人心潮澎湃,时而让人悲愤困苦,时而令人焦虑忧愁……白水乡民并不懂其中大意,吟唱诗文的佟家人却能让人欢喜让人忧愁。
  阿姊虽不算太美,却温柔娴静,行为举止与佟家的女子有几分相像。阿姊说过,佟家的女子乃大家闺秀,她喜爱她们,也羡慕她们。
  如今,她嫁入佟家,做了佟家的“大家闺秀”。
  我不明白,“大家闺秀”明明是大家的,可佟家的“大家闺秀”为何总是避不见客,不愿见大家?
  直到我嫁了人,从丈夫的三言两语中,才渐渐明白,何为“大家闺秀”。
  阿姊学得再像,也不是大家闺秀,我也不过是山野间没见过世面的粗俗女子,上不得台面,配不上山那边文雅的男子,更配不上我的丈夫!
  我记忆中的阿姊似乎总是笑眯眯的,尽管在我看来,她蹙眉生气时更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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