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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在水一方-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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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身子单薄,我的脸撞上他的胸膛,疼得赶紧抬头,正对上他的深沉眼眸下微起波澜的目光。感觉到他一手仍抓着我的胳膊,一手扶着我的腰身,我惊惶不安地后退两步,脚上的疼痛似乎更重了,身子再一次跌倒在周彦华的臂弯里。
  我只觉无颜再见人,低着头慢慢单脚跳出了周彦华的臂弯,扶着墙壁走到福多的屋子前,使劲拍打着屋门,气急败坏地叫道:“福多,给我出来!”
  屋内传来福多得意的声音:“我要是开门了,姊姊得打我了!”
  我努力平复心中的那口恶气,脸上带上了几分笑:“姊姊不打你。你将周先生关在门外,像什么话?”
  福多却道:“周哥哥都没说要进来呢!我都看到了,你和周哥哥抱了亲了,我要告诉爹娘去!”
  我一听,脸刷地红了,竟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周彦华,他亦是一脸尴尬。触到我的目光,他收起尴尬的神色,竟双手交叠地对我弯了弯腰,郑重其事地提醒道:“小鱼姑娘,你的脚上还有伤,上药为紧。”
  闻言,我红了脸,只得扶着墙角一路艰难地行走到自己的屋前,思绪却不知飞向了何处。等转身去看时,已不见周彦华的身影,心里竟有些失落。
  其实,福多也不算胡言乱语。
  我与周彦华的确算是抱过了!
  这是长大后,初次与一位男子有了这样亲密的接触!
  今晚的一切,发生得都太过迅速,太过突然,我甚至觉得这一切都只是梦。然而,等到我醒来时,才惊觉这并不是梦,而这样的美梦却演变成了噩梦。
  我回到房间呆呆地坐了许久,屋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
  此时,我才惊觉,我并未锁门。
  还好,来人是阿娘。
  阿娘端着一盆温水进来,见我痴痴呆呆地坐在桌边,过来将一盆水放在我脚下,温声道:“你回来后就有些心不在焉的,又当着周先生的面和福多吵闹,这不像你。淼淼,今日与周先生上山寻你爹,可是与周先生闹了情绪?”
  听到与周彦华有关的任何字眼,我都会感到不自在,此刻更是红透了耳根,想到今晚与他的几番接触,更是口不能言。许久,我才红着耳根嗫嚅了一句:“没有。”
  猛然想起阿娘的话,我慌得拉住了阿娘的衣袖:“方才……我与福多的话,娘都……听见了?”
  阿娘笑道:“哪里就能听清?要娘说啊,周先生是真的关心你呀!你与福多闹了情绪,他定不愿伺候你,你也不愿他伺候你,周先生怕你照顾不来自己,便替娘守着你爹了,娘这才上来为你上药。你果真气糊涂了,不上药就傻坐着呢!”
  我故作不满地回了一句:“娘,您也打趣女儿!”
  而阿娘提起周彦华便觉得有话可聊,硬是逮着我苦劝了一番:“我与你爹皆看好他,曾与他提过你俩的事,你既然有意于他,我们也可明面上与他说说。”
  我想起周彦华找我谈论此事的那晚,心不由得又凉下了半截,恹恹地道:“女儿还不想嫁人!”
  阿娘却徐徐劝道:“终有一日会嫁人的。爹娘先替你们定下来了,日后也少了许多变数。如今,他在此办了学堂,只要再为他选一处住处,你嫁了他也不算委屈。像他们这样读书的人,知文懂礼,更不会怠慢了你。嫁给教书先生,总比嫁给庄稼汉强。你看我嫁给你爹,还得陪着你爹下地干活呢,可辛苦了!”
  我噗嗤笑道:“您当初又为何要嫁给爹呢?”
  阿娘红着脸瞋了我一眼,眼中却露出了些许娇羞之色:“你爹天天上门纠缠,你外公外婆不堪其扰,只好卖女儿来求清静了!”
  看着阿娘幸福的笑容,我感到欣慰的同时,也不由自主地幻想起了我与周彦华日后的日子,竟深陷其中,不愿醒来。
  上药的时候,阿娘又与我唠唠叨叨了许多,无非是劝我勇敢面对自己的感情,以免犹疑不决,让他人捷足先登了。
  我对阿娘的热心与忧虑感到可笑,却又觉得温暖。
  身为女子,能否嫁得一个好郎君,关乎一名女子的后半生。
  而我对周彦华的心思,的确不同于对其他男子的心思。只是,我对他一无所知,这令我十分不安,因此,才会惶惶不安、瞻前顾后。
  正是我这副温吞软绵的性子,才在心中自酿了许多无可言说的痛苦滋味。
  只要我不说,周彦华即使有所察觉,也不会轻易提起。
  我这一生,从未遭遇重大的变故,而阿爹突然的离去和接踵而至的真相,曾让我一蹶不振。所以,当周彦华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时,我不知自己当时到底是因为内心深处仍旧对他有情,又是否是因为在阿爹临死前答应了他的话,才不顾一切地答应了他的求婚。
  自此之后,我在血淋淋的真相里,受外界一次次的刺激与嘲弄,也渐渐地成了人们口中的“怨妇”。


第5章 生死无常露真心
  大夫诊治过后,确认阿爹只是伤了腰背上的筋骨,留下一张药方和几粒跌打损伤丸后,气呼呼地离开了。
  原因无他,只因阿爹自昨夜回来后,一直昏昏沉沉的,我担心阿爹身上还有别的毛病,几番对那大夫提出了质疑。大夫因人不信任他的医术,便闹了一场不愉快。
  白水乡交通闭塞,请来镇子里的大夫已是十分不易,若不是担忧阿爹,我也不想得罪那位大夫。实在是阿爹如今的情况令我心急如焚,却又束手无策,因此,也只得信了大夫的话。
  阿爹只是伤了筋骨,休养几日便无事。
  况且,大夫是福多和周彦华请来的。听福多说,镇子里的大夫都不愿在七月节进山,也只有那位大夫肯来,我也不再多加为难。
  期间,阿爹醒来食用了些流食,知晓自己的身子状况,一直郁郁不乐。阿娘只得寸步不离地守着,说了许多话来宽慰阿爹。
  我找到福多时,他正与周彦华在后院的地上用树枝比划着什么,两人有说有笑,似乎我的到来打扰到了两人。我走近才知他俩在地上画了许多四四方方的格子,两人正摆弄着大小不一的石子,细看,这些石子的颜色几乎都接近黑白两色。
  我不知这些方格和石子是些什么玩意,也没心思细问,想起来寻福多的初衷,当下也不顾周彦华在场,只细声问了一句:“福多,请大夫花了多少钱?”
  闻言,福多却是一愣,眼睛有意无意地看向周彦华。我心里正纳闷,福多突然十分气愤地说道:“娘给了多少便花去了多少。姊姊你不知道,镇上的大夫可贪财了,不多给钱就不愿进山里来!”
  阿娘当时也想到了请大夫来此不易,便多给了福多比平日里请大夫一倍的钱,竟然都用去了!
  我虽然知晓福多所说并非有假,却仍是有些难以置信:“二两银子没了?”
  福多不敢看我的眼睛,似是十分心虚地点了点头,语气里带了丝丝恳求:“姊,我没骗你。不信,你问周哥哥,当时周哥哥也在呢。”
  我瞥了周彦华一眼,见他仍旧摆弄着方格上的石子,终究是忍不住问了福多一句:“你们在做什么?”
  福多欢快地道:“周哥哥在教我下棋呢!姊姊,你要不要学?”
  我微微蹙眉,一声不响地回了屋子,陪同着阿娘一块儿守着阿爹,并将福多请大夫花费的钱财与阿娘一并说了。
  二两银子对白水乡里的人来说,是好几个月节衣缩食攒下的银两,就这样请了大夫,而那大夫还没看出什么名堂来。我觉得十分不值。原本,我是看阿爹精神不济,昏昏沉沉的,担心他身上还有其他毛病,哪知那大夫只说阿爹受了惊吓,好不容易从阎王殿捡了一条命回来,精神昏沉也正常,只需好好将养几日便无事。
  我虽始终怀疑那大夫的诊断,然,我自己也看不出门路,也只得相信了大夫的话。
  只是阿爹在病榻上将养了四五日,伤情似乎恶化了,阿娘不知何故,急得直掉眼泪。情急之下,我只得请求周彦华再去镇上寻个好大夫,周彦华并不推脱。因福多这两日食欲不振,身子虚,我一时寻不到人为周彦华引路,他却笑道:“路线我大致知晓,你不用担心。”
  我点点头,低头从袖口摸出一袋零散钱财送到他面前,他并不受,反而笑着劝解了一句:“目前,我身上并不缺银两,请大夫的钱还是拿得出的。”
  我不想他竟然说出这番话来,吃惊之余也顾不得许多,拉过他的手,硬是将钱袋塞进了他的手里。正欲撒手,他却轻轻抓住了我的手腕,又将那钱袋放入了我的手心,一句话不说地出了院门。
  我恍恍惚惚不知发生了何事,醒过神时,忙追出了院门,朝着周彦华的背影喊了一句:“周先生!”
  不等他转身,我快步上前,望着他温和平静的脸庞,泪水沾湿了眼眶,满怀感激地说了句:“谢谢你!”
  周彦华微微牵动嘴角,笑得温柔。这是我初次见到他这样温柔的笑,竟不敢细看,窘迫地低下了头。正感到羞窘时,他却拢起衣袖替我擦着脸上的泪渍。
  我被他这番举动惊得抬头看向了他,他似乎也微微惊了惊,正在替我擦泪的手顿了顿,又慢慢移开了。我震惊不已地看着他,他眼里些许的震惊尴尬之色已渐渐消失,转而又漾出清浅的笑意,声音低沉而温暖。
  “我会为你爹寻镇里最好的大夫,你别难过。”
  说着,他也不再逗留,快步走向山脚。
  我方才为何要哭?
  因为担忧阿爹的病情而伤心难过,更是因为感动于周彦华的行为举止。方才的一切,让我初次尝到了被所爱之人关爱呵护的甜蜜滋味,许久不能回味过来。看着他的身影在晨光下一点点淡去,我不由自主地牵起了嘴角,心里的阴霾竟散去了许多。
  然而,这半日里,我又总是担心周彦华会在山里迷路,遭遇不测。
  守在阿爹床边,阿爹期间醒过来几次,与我随意聊了聊,我也问了阿爹那天上山采药是否还遇到过什么事,阿爹并未留意其他事,只说当时摔下缓坡后,昏睡了一阵子。
  阿爹因没见到阿娘,问了一句:“你娘呢?”
  我随口答道:“福多身子不适,吃不下饭,娘去看着他了。”
  阿爹恹恹地叹了一口气:“福多这孩子,自小身子就虚,受不得热。他定是又吃不下饭,反复呕吐吧?”
  我点了点头,边替阿爹捏着腰背,边道:“他就是太娇气,可偏偏娘疼他疼得紧,不让他下地干活,身子反而愈发娇气了。要我说呀,福多也大了,只有多出出力,身子骨才结实,也不会再被远近的孩子欺负了。”
  阿爹无力地笑笑,忽又捂着胸口咳嗽起来。我起身轻轻拍打着他的背,焦急万分地说道:“爹,您好好躺着!”
  阿爹依了,果真闭起了双目睡了过去。我净了帕子,帮阿爹擦拭了身子,却发现阿爹的身子发起了热,我不知何故,只得不停地用凉帕子擦拭着阿爹的身子。
  阿爹睡得并不安稳,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粒,我一遍遍地擦拭,心里只盼着周彦华能早些请来大夫。
  前院忽有了动静,我来不及起身,就听到阿姊焦急的叫唤。
  我挑开门帘探出身子,阿娘已下楼扶过阿姊。
  阿姊是一人过来的,想必是听到了阿爹的病情来得匆忙,也未整理衣着仪容,不像平日里回家省亲时端正姣好的面貌,反而透出了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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