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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熟悉匈奴帝国构架的人在此,肯定能一眼就认出这支骑兵。
它是匈奴单于的箭,匈奴帝国的矛。
立国以来,每战,都是他们冲锋在前,撤退在后。
他们用东胡人、月氏人、汉人、西域各国的血,见证了他们的悍勇与强大。
他们就是匈奴左贤王的直属万骑。
从冒顿开始,这支直属左贤王的精锐骑兵,就创造了一个又一个传奇。
去年,这支万骑,更是在西域灭国四五个,征服不臣之国十余个,更与过去的小弟乌孙人掰了一回腕子,结果是匈奴骑兵完胜。
乌孙人丢盔弃甲,不得不缩回了伸向西域的爪子。
有这支骑兵在,匈奴单于的威信,就无人能动摇。
此时,来自乌恒与鲜卑的骑兵,就在这支万骑面前,瑟瑟发抖,甚至浑身冒汗,几乎瘫软。
“乌恒、鲜卑,两个下贱的奴隶部族!”一个披着狼皮的矮壮匈奴贵族,大声的呵斥着乌恒与鲜卑两部的族长:“大单于给你们定下的是,一年五千匹马,三万头羊,三千奴隶的朝贡标准,你们居然只交上来了不到两千匹马,一万头羊,奴隶更是只有一千多人!真当我大匈奴的箭不够锋利吗?”
“大当户恕罪!”乌恒族族长也力一屁股就瘫软在地上,磕着头道:“去年冬天,贱部部族范围下了大雪,冻死了许多牲畜和奴隶,这些都是贱部所有的全部了啊!请大当户禀明大单于,待贱部好转,一定补完所有贡献!”
鲜卑族族长古特也道:“贱部也是如此啊……”
去年,乌恒山与鲜卑山遭了冰灾,这个事情,这位匈奴的大当户当然知道。
但,匈奴人才懒得管你鲜卑乌恒遭没遭灾呢!
大匈奴做事,不需要任何人的解释。
想做就做,想干就干,想杀就杀。
这大草原上,匈奴人连自己人都常常内讧,杀的血流成河,更何况乌恒、鲜卑这样的东胡残余,可耻的奴隶部族。
要不是看在过去几十年,这两个奴隶部族,一直很恭身,也很勤恳的份上,匈奴大军,早就踏平了他们的老巢。
“哼!”大当户哼了一声:“我可不管你们!”
“大单于说了,既然你们部族遭灾,牲畜不够,那就拿奴隶来补吧,一头羊算一个幼奴,半个男人,三分之一个女人,一匹马抵五个幼奴、三个男人,两个女人,今年秋天之前,送到单于庭来,否则,我大匈奴铁骑,踏破你们的乌恒山和鲜卑山,把你们赶到北海去跟那些可耻的罪人为伍!”
也力顿时就大惊失色,抱住那大当户的脚,哀求道:“大当户,行行好吧,这奴隶,贱部实在是抓不到啊!”
古特也哭着道:“贱部也是!”
“怎么回事?”大当户嗤之以鼻,道:“那东方的蛮族,多的是奴隶,往年,你们还抓过一万奴隶抵债呢!”
匈奴人从来都不讲仁慈,他们只认可和尊重强者。
实力不够,如乌恒、鲜卑,连当仆从的资格都没有,只是单于庭的提款机而已。
要不是乌恒与鲜卑,一直用着大量的牲畜和奴隶满足单于庭的索取,匈奴人早将这两个部族给灭绝了。
当然,另一方面,乌恒与鲜卑,确实跑的很远,而且很穷。
故此,匈奴才会容忍他们的存在。
也力哭着道:“大当户有所不知,那东边出了变故,汉朝的军队,到了濊人的地盘,建了城,如今,据说也在抓奴隶呢,贱部实在抢不过,也不敢跟北海阏氏的丈夫抢奴隶啊!”
“北海阏氏?汉朝?”大当户眼神凝重起来,道:“我去跟大单于说一下看看……”
非是他想放过这乌恒与鲜卑。
实在是北海阏氏与汉朝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他所能处置的权力之外。
没有单于的许可,他可不敢自作主张。
匈奴的政治斗争,简单而残酷。
胜者通吃,败者全死。
甚至有时候,很多大人物,只是惹得单于不高兴了,就要被发配北海去养羊。
第532章 匈奴的抉择(二)
军臣魁梧的身影,一步一步走向王帐的正中。
许多贵族纷纷低下头,俯下身子,以额头触底,表达对他的臣服。
“白羊王!”军臣将视线投向王帐中一位贵族,粗声粗气地问道:“我听说,有一个重要的情报,从汉朝传递到了你那里!”
“回禀撑犁孤涂,臣确实收到了一个来自汉朝的,非常重要的情报!”白羊王爬着来到王帐中,匍匐着禀报。
帐中贵族,纷纷将好奇、不屑、挑衅以及不信任的眼神投向白羊王。
不是因为大家不重视汉朝的情报。
恰恰相反,虽然现在匈奴帝国定下了南安西进的国策。
但是……
对于已知文明世界里,唯一一个能与匈奴帝国掰腕子的帝国,汉朝的存在,本身就是威胁。
匈奴人的祖先陵寝之所,几乎所有重要的祭祀场地,全部集中在靠近汉朝边境的地方。
就连这狼居胥山,其实距离汉朝长城,直线不过两千里。
甚至,三四百年前,匈奴人的祭天之地,甘泉山,如今成为了汉朝皇帝避暑的行宫。
七八十年前,蒙恬统帅的秦帝国长城军团,更是在所有草原民族身上,留下了他们无敌的传说。
在这样的情况下,对来自汉朝的情报,没有人不重视。
甚至于,帐中有贵族,本身就是来自汉朝的降臣。
譬如东胡王卢他之的祖父,就是汉朝开国皇帝刘邦的把兄弟卢绾。
大家好奇也好,不屑也好,挑衅也好,不信任也好,都只是针对白羊王。
因为,现在在场的这位白羊王,是今年冬天刚刚继承了自己叔叔王位的。
匈奴人的地位继承制度,非常混乱,讲究拳头最大,血缘次之。
这位白羊王,能击败他的叔伯兄弟,成功坐稳白羊王的位置,看上去应该是有些能耐的。
但在匈奴,扫清内部竞争者,只是王位征途上的第一步。
想要稳固地位和权势,还要面临外部部族的挑战。
白羊部落虽然实力强大,即使在匈奴国内,也算顶尖的大部落。
然而,去年老王去世,兄弟子侄相互争位,彼此征战,必然损耗了一部分力量。
其他部落,当然都闻到了血腥味。
只要白羊部落露出颓势,他们就会一拥而上。
虽然有着单于庭的控制,没有人能真正把白羊部落怎么办。
但是,在强者为尊的匈奴,弱者不配享有资源。
白羊部落这几十年占据的肥美草场,拥有的天然牧场,大量的牧奴,每一样都吸引着饥渴难耐的其他部族。
因而,此刻,各个匈奴部族的首领,都在观察、打量、琢磨白羊王。
以一种猎人看待猎物的眼光。
只有白羊王充分证明了他的勇武,打消其他部族对他控制下的草场和牧场的觊觎。
不然,这种窥视与觊觎,就不会停止。
比起外部的战争,内部的倾轧更加残酷。
在匈奴,即使是单于,也需要证明自己,不然,就要下台,就要被杀。
正因为这样,从老上单于开始,单于庭就渐渐的开始模仿和学习汉朝,希望能稳定秩序,中央集权,树立权威。
但,这样的做法,根本得不到匈奴贵族和部族首领的认同。
所以几乎没有什么成效。
新任的白羊王姑射,感受着王帐中其他部族首领充满恶意和窥视的目光,浑然不惧的抬起头,直视这些人。
挑战与挑衅,几乎是每一个匈奴贵族人生中的日常。
只有战胜来自内部与外部的一切挑战的贵族,才能赢得尊重和权力。
姑射在心中冷笑两声,只是单于当面,他不好回击。
“这是从汉朝传来的地图……”姑射直视着那些不怀好意的潜在挑战者的目光,拍了拍手掌,很快,两个匈奴武士就托着一个被包裹在血衣中的布包裹,走了进来。
“据说,这是汉朝皇帝从大海上的商人那里,得到的情报,然后绘制出的地图!”姑射环视着其他部族首领,然后恭身对军臣道:“伟大的撑犁孤涂,臣从这个地图上发现了月氏人!”
军臣矮壮粗大的身子忽然战栗起来,披散在脑后的辫子因为激动而舞动。
“月氏人?!”军臣大叫一声,仰天长啸,然后盯着姑射,问道:“告诉我,告诉受天神眷顾,大地护佑,日月照耀的撑犁孤涂,那些卑鄙无耻的小偷,肮脏下贱的奴隶,到底在那里?”
对军臣来说,月氏,就是他心底最大的痛,最大的疤痕,最大的耻辱!
二十多年前,老上单于统治时期,他作为左贤王,匈奴帝国的太子,统军与月氏人交战,屡战屡败,最后老上单于没有办法,下令他的死敌右贤王率领东方部族讨伐,结果一鼓而下,攻破月氏,杀其王,制成酒器,更将残余月氏人撵去了西边。
这是军臣生平最大的耻辱与最大的痛脚。
在匈奴,人们崇拜胜利者,鄙视战败者。
虽然他通过一场宫廷政变,彻底扫清了那个他曾经的死敌的全部势力,只留下一个儿子还在苟延残喘。
但军臣清楚,他一天没洗刷掉自己身上的那个耻辱,那么,他的位置就还是不牢固。
国内,国外,觊觎他位置的挑战者,窥视他权柄的叔叔伯伯侄子们,都会有机会。
甚至于,他的死敌右贤王的儿子,被放逐到西部的左谷蠡伊稚斜,能得到许多部族的庇护与拥护,也与此有关。
国内的部族首领们,只是表面上臣服他,但,实际上,并不像老上单于那样信任他。
大家都在用怀疑和审视的眼光,打量着他,揣摩着他。
一旦有机会,这些人必然会簇拥在那个左谷蠡王的身边,对他发起挑战。
正如当年,头曼单于能力被人怀疑,于是冒顿单于鸣镝而杀之。
所以,坐稳了位置后,军臣发动了他的一切力量,寻找和搜寻着月氏人和其王庭的下落。
军臣发誓,只要找到月氏人,一定将这些该死的小偷,卑鄙的奴隶,碾碎,碾成渣滓,用他们的头颅制成酒器,来夸耀自己的勇武,奴役他们的女人,鞭打他们的孩子。
可惜,月氏人跑的远远的,甚至跑出了匈奴人的视线范围,就连西域的诸国,也没有这些家伙的踪迹。
而现在,当白羊王说出,从汉朝发现了月氏人的下落后。
可想而知,军臣是多么的激动。
他简直恨不得立刻挥鞭统帅匈奴无敌的大军,找到那些渣滓,碾碎他们!
还好,仅有的理智,让军臣克制了下来。
月氏人逃得很远,就算发现了他们的踪迹,现在也不能前去征讨。
起码要到夏天,战马与牲畜都开始长膘,水草丰盛之时。
姑射恭身将那托盘中染血的包裹打开,露出里面的丝帛地图,然后,将之展开在军臣眼前。
“回禀天神眷顾,大地护佑,日月照耀的伟大的撑犁孤涂。那些卑鄙的小偷,现在正躲在这里……”姑射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地方说着:“根据汉朝来的情报,这些肮脏的奴隶,正在恢复元气,据说已经有三四十万人口了,而且,他们正在计划征服一个前所未有的富庶无比的国度!”
帐中其他部族首领,也抬起头来。
月氏人!
没有匈奴人会忘记这个曾经的草原霸主。
特别是老上单于曾经将月氏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