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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纪事-第10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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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至夫人伏地不敢起身,按柳至留下的话回她:“娘娘这样说,我夫妻粉身碎骨也不能安心。自从娘娘受苦,每一天我净手上三遍香,保佑娘娘早脱苦海。我家老爷更是为娘娘奔波不停,”

    “住口!花言巧语你们还想哄谁!”皇后完全让激怒。

    “装什么好人,扮什么忠心!”骂到这里,张桂走进殿室,皇后冷笑:“也好,让你自己听听,看看你们做下的好事,别当我永远不知!”

    喝命张桂:“把你对我说过的话,仔仔细细再对太子说一遍!”

    张桂应声是,就说起来。

    他一说的,却是两件。

    “柳义总管出事的前一天,往大天道观求符纸去,回来遇到任保总管。当天又有小太监去打扫柳总管住处。后来有不尴尬的符纸出去,莫不是他们所为?”

    太子皱眉,怎么还是往太后身上扯。

    “娘娘受难以后,我跟随柳礼总管去做苦役,日子本来就不好过,但娘娘不好,做奴才的怎么能好?就天天盼着柳家出面,柳总管还暗中给柳至大人送去几封信,全是石沉大海。但我们还是盼着,没想到盼到柳大人当众的羞辱,当天苦役加倍,又有贤妃娘娘宫里,梁妃娘娘宫里…。”

    他一气说出去十几个人名字,全是与皇后争宠的嫔妃:“各娘娘宫中的总管太监们来嘲笑,到晚上柳礼总管就不能动,半夜里死去。”

    “霍!”皇后拧面庞瞪视太子。

    “霍!”皇后又瞪视柳至夫人。

    柳至夫人哭了:“娘娘,我家老爷听到消息,一刻不停的让臣妾备下礼物,先往太后宫中为娘娘求情。”

    皇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你求她何来!”

    太子拦住:“母后息怒,听她说完。”

    “我家老爷说皇上仁孝,娘娘受奴才拖累,要是有人再跟着中伤反倒不好。他从京外回来没有歇息,就和臣妾去见太后。想这六宫里总有嫌隙,只有太后能镇得住。太后说无事,说这是怕别的奴才再带累娘娘,皇上一片情意,让娘娘静养几天。我夫妻放下心,我家老爷痛恨的就是撒野的奴才,去见柳礼打骂,也是恨他们不曾好好服侍。这是我夫妻的一片忠心呐。”

    太子听到这里已经明白,柳家发难的事情与柳至无关,而柳至马不停蹄办差,照顾不到也有可能。

    这对夫妻去见太后,恰好又符合师傅们说的先安抚太后,太子又觉得柳至办事是稳当的。

    有的人喜欢平稳前进,有的人喜欢剑拔弩张。太子性子温和,又不温和也不行。

    稍有头脑的太子,也不会在自己成长路上和得势的太后对上,何况太后抚养太子数年,太子对她有感情。

    左手是太后,右手是皇后,没有人喜欢自己左手打右手,太子在柳至夫人的话出来后,大为放心。柳家不是完全搅和事情就行。

    对柳至夫人嘉许地道:“你们夫妻晓事理,既然能想到这里,回去约束家人,太后面前常去请安。”

    柳至夫人谢恩,皇后幽幽然。太后像一顶天大的黑帽子扣下来,皇后心想我不能反抗倒也罢了,但自家人面前,一句公道的话儿也没有?

    “太子,你和母后不是一个心思。”皇后凄然深叹,回想到那一年的冬天,太子让接进宫去定亲,像是什么都变了。

    太子站起欠身,恭敬地再一次对皇后道:“太后慈爱,父皇对母后一片情意,柳至又不糊涂,请母后不要乱想。”瞪上张桂一眼:“也不要听奴才挑唆。”

    张桂吓得腿一软,直接趴到地上。

    ……

    床帐深深,因为主人一起卧病,哪怕房里再通风,春风明媚柔美,也带着沉郁。

    董老夫人鼻息若游丝,从去年开始病重,拖到今年愈发的皮干肉无。床沿上安老太太握住她枯瘦的手,忍不住老泪纵横。

    这是她的姨表妹,年纪小老太太几岁,眼看她就要走在前面,让老太太痛心不已。

    她要想到她的年纪也差不多了,又想到几十年不在京里,回京里一趟年年都有人西去,每走一个熟悉的人,老太太就苍老一分。

    征兆早有,董家的子孙轮流守侯在这里。这会儿,是董大学士和董仲现几个孙子在旁边。见老太太伤痛,董仲现上前扶起,低低地道:“不要太伤心了。”

    老太太也怕病人睁开眼见到更难过,随他走到一旁坐下,泪水止不住如泉涌,想着这一个再走,自己的近亲旁枝中存活的姐妹就都没有,她哽咽的哭道:“我也随你去了吧。”

    董大学士也伤心,但见到安老太太伤心难捺,怕她哭坏身体,再对董仲现使个眼色,让他送老太太回去。

    董仲现会意,但见老太太伤悲,这就让她和祖母分开倒不好。先送上一碗热茶,给老太太润润,再轻声道:“您出来有会儿了,只怕家里挂念,我送您回去吧。”

    安老太太哭的带着迷茫,睁大眼睛:“哦哦,回家去么?”她跟迷雾中行走的模样,董仲现更不敢让她在这里久呆。

    自家的祖母好几天水米不进,太医说要走就这几天,万一把安家老太太也带走,董仲现想这不是家里有两件伤心事情。

    正要再哄着老太太离开,床上董老夫人睁开眼,四下里望一望,嘶声说出两个字:“皇后!”

    这话有力又清晰,房里的人都往她床前赶,都知道是回光返照,听听听她要说什么。

    “皇后!”

    好些天昏昏沉沉,有时候认不得人的董老夫人见到丈夫过来,有了认识的笑容。

    董大学士轻轻抚摸她的白发,柔声道:“我知道。”

    董老夫人又看到孙子们,笑容加深,还是那两个字:“皇后。”董仲现和兄弟们也听懂,董仲现带头躬身:“请祖母放心养病,孙子们省得。”

    “皇后。”最后赶到床前的安老太太,也得了这两个字。老太太顿时清醒。

    是啊,她还走不得,也不能犯糊涂。她还有加寿坐金殿没有看到,她得护着她走去,虽然有太后有她的父母亲,但少不了自己这个曾祖母。

    安老太太握住姨表妹的手,在她的话里,精神头儿也回来了,神气精血也回来。

    连声地道:“好好,你放心,我省得,有我在一天,不让任何人欺负寿姐儿。”

    董老夫人有了一个笑眯眯的表情,然后吸半口气,就带着喘息不上来。董大学士回身就唤:“参汤。”孙子们送上来,大学士亲手喂老妻喝上两口,董老夫人有点儿精神,对着丈夫道:“辛苦。”

    董大学士和老太太全心如刀搅。

    夫妻之间是可以肆意的吗?只怕袁训和宝珠都不会肆意对待对方。袁训执意抛下宝珠从军去,宝珠阻拦不住,可以在家里跳脚,可以充满怨恨,你心里没有我,我就对你的母亲不好,对你留下的老家人不好,把家搅到一团糟?

    不可以。

    宝珠随袁训而去,有深情为底子,粉饰的也有夫妻感情。

    董老夫人也是这样对待董大学士,她这算是临终,哪一天不知道,但全凭着参汤吊性命,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不是明天就是后天的事情。

    她可以凭借病体肆意交待,但从小的闺训,一生的经历,让她说出的是:辛苦。

    老太太还能禁得住吗?

    她数十年不在京里,但亲戚们对她都不错。她跟随加寿在宫里,外面但有事情,亲戚们如董阮二家一起上前。这到最后的时刻,表妹又对丈夫道辛苦,话只有两个字,意思无人不知,是让他对加寿不要放松。

    这是不比男女情恋差的山海似情意,安老太太愈发要痛哭,但神智清明,知道打扰病人,强忍住哭,只把泪水掉线似往下掉落。

    董大学士也伤心难耐。

    皇后?

    亲戚家里要出一位皇后,只要是个明白人,就知道这是大家的体面。他轻抚着老妻的面颊:“你放心吧,我全知道。”

    说上几声没有回话,再看董老夫人昏迷过去。急请太医,过来看视还是那句话:“熬得过夏天就好。”

    这话董家听得明白。

    现在是春天,熬不过也就此归西。说的其实是就要离世。好在后事全都备下,到时候没有着忙的,现在也能安心守候。

    董大学士床前坐着,老妻就是不说加寿,他也一直在想柳家上折子的事情。

    要说柳家的人全混蛋,董大学士不这样看。柳家在朝官员远不止上折子的那些人,还有一个重要的人物,柳至,他也不在上面。

    柳至不在上面,说明这折子是背着他上的,或者柳至不答应。董大学士阴沉起面容,内哄这事情,看来不需要老夫我出手。

    因不知道妻子哪天离世,大学士这几天没去太子府上,但他的心一刻不停的围着太子和加寿转动,生出一个又一个主张。

    有的主张出来就消,有的主张需要推敲。但不管后续如何,跟董老夫人说的话一样,大学士也是这样的看法。

    太子和加寿不能分开,加寿的后位决不允许任何人动摇。

    就不为皇后,为和柳家一帮的孙子们争高低,也不容他们挑唆太子和加寿的关系。

    皇后?董大学士嘴角边露出忿忿不平,我们家出的皇后,是你们柳家比不得的。

    ……

    老侯在家里也是沉思这事,他的三个儿子,钟家三位老爷在朝散后,奔回家告诉他。

    他在京里的孙子也回到身边。

    眼睛全看在老侯身上,老侯偶然抬眼见到,有了轻松的一笑:“紧张什么?”

    老太太这个时候进来,她从董家出来,就直奔兄长家里。进门就道:“哥哥,你可听到消息没有?”不等老侯回话,又把董老夫人的话转告。

    老侯唏嘘,看看大家的心全在我的寿姐儿身上。在老侯心里,是他的寿姐儿。

    他在山西的时候,出来进去都要报备一声的寿姐儿,也受到别人的关注,老侯满心里感动上来。

    告诉儿子孙子:“今天你们还没有去看过,去看看吧,说我就过去。”等他们出去,老侯对老太太微笑:“二妹看把你急的,哥哥我还在呢,有事情自然是我挡着。”

    老太太呜地一声,又哭出来。断断续续的:“这可怎么是好?又走一个,再没有表姐妹了,我就只有一个哥哥,你可得陪着我。”

    老侯听着也难过,老年人怕冬天,他去年冬天过得艰难,全是挣扎着给加寿去说书。春天到了又犯咳喘,全是为了加寿才撑着。

    妹妹哭不打紧,把他对光阴逝去的难过一把勾起。

    他一面安慰老太太,一面也安慰自己:“许多的事情未了,我怎么走?宝珠又要生了,这第六个少不得也是我来教导,三五十年里我在呢,二妹你只管放心,把你自己身子骨儿调养着,等着抱曾孙子。”

    安老太太让他哄好,说到宝珠眸子有了光彩,笑容也出来:“我的宝珠争气,算的日子是四月里生,苏家是这个月里生,我想宝珠要是生孙子,苏家那个可就比我们大几天,这可怎么好?”

    故作悄语:“太后早早地让太医看过,宝珠怀的是个孙子,苏家是个女儿。”

    老侯见她心思不在伤离别上面就放心,陪着她聊着:“姑娘大几岁,民间说法不是抱金砖么?大就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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