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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纪事-第16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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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孙氏出人,她一直对原籍照顾颇多,哪个房里死了男人无依无靠了然于心。由掌珠出面,首先挑那受族长欺负最多的——没有支应门户男人的房头,受自己族中欺负素来不是稀罕事情——邀请他们进京,许诺给孩子进学,给姑娘说亲事。

    一来给族长添堵,让他看看京中侯府的势力。二来帮了人。三来在亲戚间捧起掌珠的名声。至于添堵为大,还是帮人为大,倒没有去考究。

    这就有这些人上门,远路的人赞不绝口,在京里的亲戚早早赶着请安,给掌珠送了她昨天现包的包子:“侯夫人上回说喜欢吃。”

    但掌珠的脑海里,久久不去的还是宝珠。她耳朵里听着奉迎话,心里默默想着,宝珠你可要千万支撑住,大家全靠着你们夫妻呢。

    ……

    宫灯和平时一样散发璀璨,光芒是柔和而宁静的。但人人都感觉出奔腾而汹涌的波涛在这宁静之下,随时都会迸出骇人的撞击。

    在没有列班以前,官员们三三两两的扎堆也似跟以前一样,但出现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似有防范,眼神警惕地晃动着。

    看到熟悉的人,微一颔首,看到不熟悉或者敌对过的人,微一凛然。

    韩世拓在寻找国子监同僚时,收到好些凛然。一哂,也难得再在今天这决断的日子里还放在心上,继续到处看着。

    先看到了一个标杆似的身影,那官袍下不算壮硕却满面春风的人,是掌珠的另一位表兄,前太子党董仲现,董大学士的孙子。

    和董仲现说话的人韩世拓认得,是梁家的一个人,都是京里长大互相有过往来。

    但韩世拓犹豫了,他不能确定自己应不应该过去。

    早在阮英明的奏章到京里以后,韩世拓一面发动阮英明门生,一面曾想过登门请教董大学士。

    结果董大学士回复身子不便,刚吃了药睡下,家人不敢叫醒他。韩世拓又想见见董仲现。家人说公子不在家。韩世拓明白过来他不是董家的亲戚,他只有出现在姑祖父南安侯府才能见到董大学士,也就知道董家在避开。

    没有任何道理证明董家应该避开,但至少有一点,董家不愿意在风口上见文章侯。

    那么在上朝的候见地方,文章侯犯了难,自己是过去还是不过去呢?

    从内心里说,韩世拓很想听听董仲现的主张…。但……这个时候,董仲现扭了扭头,笑眸从韩世拓脸上划过,不易觉察的摇了摇头。他的笑语声又起,韩世拓知趣的一动不动,心中闷闷的跟黎明前似的,黑的看不到曙光。

    有句话在心底啃噬似的痛着他的分分寸寸,你是福王一族……他痛苦的不能自己时,火上添油似的又过来一个人。

    “哎,我说,都跟你说了没有,上殿你千万别说话,最好别让皇上看到你在。”来的是阮英明另一位门生,同在国子监中。

    韩世拓苦恼的回了他:“说了。”这个人走开,他独自难过。还“都和我说了没有”?还能有句措词过,让人舒服的话吗?

    这就是他这些天里奔波,听到最多的话。

    他联络了许多的人,但大家一商议,每一个人都打过这样的哈哈:“啊哈,那个,韩大人,你最好别说话,最好,甚至,拜托,别让人把你揪出来。”

    面对掌珠时说的拼了,这话不是骗人的。韩世拓做好准备,一旦同僚们说不成,他义无反顾的要出头。哪怕有人拿福王再跟他算一回帐呢!

    他做好不惜一切,但不代表屡屡听到这样的话不难过。

    接下来直到钟鼓齐鸣以前,文章侯苦着脸儿熬着钟点。他甚至不再去想董仲现为什么无情无义,完全困死在“福王”这几个字里。

    站班金殿的时候,也无精打采,看上去垂头丧气。以至于有一点他没有看到。董仲现固然还是不理他,但最近蠢蠢欲动,都过了明路要跟阮英明过不去的人,足有十几个没有到来。

    这是大朝会,除非官员们病的起不来,或是昨夜一命呜呼,不然谁敢不来呢?乱想的人就多出来。

    站好班列,韩世拓也能听到身边窃窃私语声:“少了人?”他迅速找了找,整个人冰寒入骨。

    董大学士!

    他一直认为虽然表面上避开,却骨子里却不能不帮忙的大学士,那张大学士不在,同样在京里文官中有一定影响力的老大人,他又在京里,就成独霸一方,他居然没有来!

    难道董家背信弃义?难道董家让人收买?难道董家看不出阮二大人的圣眷与袁家有莫大的关连吗?

    韩世拓结结实实愣在当地,但随即,不服气重新升起。暗暗地给自己打气,哪怕今天这里的官员全反对,自己也一力促成!

    袖子里的拳头紧紧的攥起。

    ……

    持董家缩头畏尾想法的人,还有别人。

    见到皇上还没有出来,户部尚书陆中修敏捷的问身边人:“董老大人今天告假了吗?”

    “是吧,不在这不是?自从他上了年纪,告老不止一回,哪天不来也说不准。不过只要能坚持,他大多上朝。真奇怪,昨天我在路上见到太医,随口一问,说他老梅筋骨尚健。”回话的人一样的疑惑。

    陆中修犀利的再看看别的地方,再次低声:“那几个锋头最健的人也不在,这中间会不会有关连?”

    “咦!真的。董大学士牵制他们,大家不上朝,这也有可能。他有这个能耐。”回话的人猜测大开门路。

    陆中修摇头:“不会!就算蹦的最高的几个不来,翰林院也在这里。头一个,张大学士的门生怎么肯容阮英明出风头?牵制那几个并不完全消除今天的争吵。”

    “是啊,阮英明是董大学士的亲戚,就是张大学士的间接对头,大学士不在京里,门生也不会放过阮英明。说起来,二位大学士这对头结的也有内幕,本来表面融洽。”

    陆中修嘴里泛出苦水,勉强地回道:“他们好不了。”

    回话的人觑觑他表情不佳,没有再接话。

    静鞭开始,像是整个皇宫,所有宫殿都寂静下来。陆中修却难以平静。

    二位大学士以前井水不犯河水,有交恶到大家看得出来的迹象,是从黄跃鼓动自己一行人挑衅忠毅侯开始。黄跃在张大学士身上一样下足功夫,说袁家长女霸住太子内宅。张大学士对太子进言以后,二位大学士反目还没有成仇,也离的不远。

    大学士们不好跟陆尚书不相干,但跟忠毅侯撕破脸面却是由黄跃鼓动开始。

    京里人人知道,和他说话的人就到这里不再说下去,免得有挑起旧事的嫌疑。但陆中修自己会回想,每每想到忠毅侯,就想起差点儿在御前让袁训打了,陆尚书颜面扫地就在那一回。

    他的嘴唇抖动几下还有余悸,随后又庆幸这一回的风波,不管针对太子的也好,针对阮英明的也好,自己没掺和。

    别说他不愿意再跟忠毅侯恼怒一回,就是轻抬眼角,对面那柳至,陆尚书有自知之明,他也惹不起。

    在这些新臣们面前,老臣们还是后退一步的好。

    新老臣之争再次在陆中修脑海里盘旋,一起出来的还有几个字,明哲保身。

    皇帝就座,他随众跪拜,唇齿间无声的反复念着这几个字,提醒自己不管今天怎么闹,独我置身于事外。

    有时候置身事外也得有过人的能耐,陆大人临出门前,又烧过三炷高香。

    也许,他高香烧的诸路神仙喜欢,头一个回奏的人,带着方正不阿的正气,顺天府尹董大人出列。

    “启奏皇上,臣有昨夜下狱的官员一十三人呈禀。”

    百官们支起耳朵,听听是哪个倒霉蛋儿,又是什么原因。暂时的,他们居然都忘记这里少了人,不是一直都在疑惑有些人没有出现吗?

    ……

    “昨夜风月场所玉花楼里,官员一十三人,名字是……狎妓赌博,醉酒斗殴。臣接到里正通报,按例拿下狱中。”

    ……

    呼!

    呼呼!

    呼呼呼!

    无声的,瞪眼珠子的动静接二连三的出来。粗气也喘的跟忽然出来几个风箱似的,官员们的震惊,乍一看比皇帝还要强烈。

    韩世拓震惊而且竭力忍住笑,原来董家不见自己,他们早有安排。原来刚才殿外候见,仲现表兄那如沐春风的笑不是没心没肺。原来……

    韩世拓真想大笑特笑。

    这堆倒霉蛋儿还能成什么事!第二天上殿,头天晚上狎妓斗殴?你们怎么不直接拿脑袋撞墙去呢,今儿一早请病假还好听一些。一群傻子!

    哈哈,今天少了一堆唇舌。

    斜一斜眼角,主事的人去了大半,现在只有翰林院里张大学士的门生是块硬骨头。

    对应上他的想法,一个中年人稳稳的走出来:“回皇上,臣费大通有事回奏。”

    听过董大人的话,刚对吏部尚书阮梁明说过怎么处置违纪官员的皇帝,应该心情有所影响,语气淡淡:“准。”

    目光的聚集点,落在费大通身上。韩世拓也不例外。

    ……

    费大通,绰号费不通。阮英明曾对张大学士说起这名字,惹得张大学士要发脾气。此人如他的名字,诗词歌赋无一不通。因为太通了,有时候不容别人,出于眼红嫉妒和不痛快,当时的人给他起了这名字,叫“不通。”其实是个讽刺。

    早二十年,在他年青的时候,是阮英明一流的人物。文也压人,字也压人,诗也压人,说话也压人。

    件件都有“压人”,外官就一直放不出去,现管们有了“压人”的机会,也还给他。一气不放外官,翰林院里呆到如今,也已经不再压人。但对于后浪拍在前浪眼睛前面,阮家二小在京里大放异彩,他憋足一肚子无名气。苦于没机会,又过了生事情的年纪,一直不搭讪。

    阮英明冒出个国子监全国出巡,翰林院里也全是文人,无形中让踩断门槛似的炸了。又有张大学士出京以前,因为太子而跟袁家的不和,阮英明是加寿姑娘的师傅等等,机会来了,费不通不出来才是怪事。

    “回皇上,日前国子监祭酒阮英明之奏章,翰林院臣等细细议过,此乃阮英明胆大妄为,嚣张揽权,扰乱朝纲之举。”

    韩世拓有了董大人拿人的“惊喜”,听到这里,恰好董仲现站班在他对面,不由自主的一瞥。

    董仲现没注意,但微勾嘴角轻松自如的神色让韩世拓收在眼中。韩世拓尽力的放松自己,哪怕国子监出去几个,正和费不通当众舌战的不分胜负。

    国子监:“阮英明大人一心向学,只想天下举子都有进益。”

    费大通:“一派胡言!自前朝以来,各省州县到镇,学里自有当地接管。阮英明大发狂思,把省里州里县里以至镇上置于何地!莫不是吃酒跟外省举子对诗输了三三两两,寻机报复他倒脑筋灵光!”

    国子监的人卷袖子:“你血口喷人!”

    翰林院的人手指乱点乱晃:“你等居心不良!”

    陆中修呼一口气,老夫说对了吧,虽然抓走十三个,翰林院一根独木也足够瞧的。

    皇帝阴沉着脸,他没有阻止,而双方虽在摩拳擦掌中,但还在各自的地盘,有司也没有呵斥。

    那双方手指越来越近,脚步也越走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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