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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纪事-第3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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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足了,大家再进去劝架不迟。

    她们的眸光落到宝珠身上,等着听她和公子们对嘴。

    宝珠轻蔑地扫扫龙素娟,再愤怒以对龙四。她的怒眸骤然发作,好似黑夜里暗角忽然放光,龙四出其不意的,吓得心头一紧,见表弟妹恼怒地话就一句接一句的出来。

    “四表兄说得好!没有证据不能闯府是吗?那反过来就是我证据在手,我闯是应当!”

    龙四张口结舌:“我没这个意思……”

    宝珠不理他,她的话还如炮弹般的弹出来,一声赛过一声,气势高怒火足:“我厉害!笑话,等我让人害了,才显得我不厉害?!亲戚们走动?真是可笑!你的大哥,这位凌姨娘,那位不要脸的二姑娘,当我是亲戚才下毒手?这是公子们行事的规矩?四表兄你要证据是吗?证据没有,我怎么敢来!此时你要看,却是没有。你若认为我闯府无礼,要和我对簿公堂时,证据自然确凿。”

    四公子们面面相觑,都觉得棘手。

    他们本来是想让宝珠把证据拿出来,大哥怎么害的你,派的什么人去,用的什么法子……自然的这人一带来,罪名就全推他身上。

    家人不好,与主人无干。

    他们虽然兄弟不和,但罪名不能扣在国公府上,这是都清楚的。

    等宝珠骂完,正绷紧面庞歇口儿气时,房中公子们全没了主意。弟妹怒气可以冲云天,带着势不可挡,无人能挡。而自家兄弟心中有数,这事儿一定是大哥做的,而弟妹手中一定握足了证据,不然她哪有这么大火气?

    再和弟妹分解,只怕她还是要骂……。龙五公子硬着头皮出声。他是明知不行,也要试试。放着四兄弟在这里,任由哪一家亲戚上门来骂都不对。龙五公子试图和宝珠说道理:“弟妹,就是你有证据,你来闹就是不对,难道闹是处置这事的手段?从家法从国法上,都没有闹这一条。你说是不是,咱们得讲道理不是?”

    宝珠瞅他,你倒来和我说道理?

    这真是太好了,我来,就是和你们说道理的!

    龙五公子见宝珠不言语,误以为她不过是妇人一时的气愤,现在气头下去,让自己说动。龙五公子就摆出教训的口吻,他和龙四弃武学文,本身就有些书呆子气,龙五吟诵道:“弟妹难道不知道女子有三从,有四德,三从此时咱们不说它,这四德,是妇德妇容妇言妇功,弟妹,你可知道这第一德,就是妇德,就是妇人的品德端正,立身谨慎……”

    “红花!”宝珠喝道。

    红花本就站她身边,就走上一步,把小腰身一叉,红花气势更凶过奶奶。对着龙五公子大声道:“男人有三纲五常,看你一表斯文,你难道不知道吗!”

    红花学着龙五公子刚才教训宝珠的口吻,怒目道:“这三纲呢,咱们也不去说它。只说说这五常!仁、义、礼、智、信!从仁上说,怎么能对我家奶奶,你们家的亲戚下毒手?从义字上说,上有国公为父,没有义薄云天,也不应该卑鄙下流!从礼字上说,打小儿的公子教养长大,不知道杀人坏了良心?从智字上说,亲戚你也下手,你脑子里塞的全是浆糊子吧!最后信,呸,可笑!无信就无德,无德就无礼,无礼就无义,无义哪来的仁?这样不仁不义不礼不智不信不要脸的小人,你来护着,你和他一样吗!”

    龙五公子哑口无言。

    六公子龙怀无本就强悍不吃亏,和龙大算一样的人,不过心坏比龙大要好些。见一个小丫头把四哥反过来教训,龙怀无大怒:“主人们说话,哪有丫头乱插腔!”

    宝珠冷笑:“是我要她出来的?”

    而红花摆摆手,示意奶奶不要说话,红花还没有骂完。红花转向龙怀无,眉头更拧得紧紧,仿佛龙怀无是个讨人嫌的苍蝇似的。红花又把龙怀无一通骂:“六表公子!岂不闻齐景公问政于夫子,子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子都这样说,何况是我丫头红花!几时公子像公子,亲戚像亲戚,你再来责备我红花不像丫头!”

    龙怀无也傻了眼。

    红花得意洋洋回转宝珠身边,其实退后一步就成。但这一步退得太得瑟,红花难免的兴高采列,退得好似走了千山万水般得意。

    龙氏兄弟闷声不响,这个丫头也是厉害的。

    红花回龙怀无的话,出自论语中一节,齐景公向孔子请教政事,孔子回答他,当皇帝的要像皇帝,当臣子的要像臣子,当父亲的像父亲,当儿子的像儿子。红花拿这话回龙怀无,恰好还击他说红花不像丫头乱说话,把龙怀无也噎住。

    如果不动武力的话,男人很少是女人对手,和念书过的女人对口,更是输得没处儿找。

    房中五位公子,龙怀文不吭声在想对策。龙四、龙五、龙六都和宝珠对过口,现在唯有八公子龙怀城没说过。

    公子们斜眼龙怀城,而龙怀城装看不到。

    心想这事情摆明的大哥不占理,再来小弟现在厉害上来,娶的妻房也不弱他,又有这丫头书念得倒熟,现在是讲理也不成,搬书教训她也不成——龙八公子要是再和红花对几句,就能发现红花会的书不过就这些,但此时宝珠主仆算是正气的,硬是把公子们全震住。

    龙八再来想动武力的,呵呵,我看还是算了吧。先不说惹不起小弟和姐丈,就是父亲回来知道这件事,也势必大发脾气。

    龙怀城闷声不响,掸衣裳上早就不存在的雪花,掸一下,拂一下,拂一下,再掸一下。

    这个时候,一个尖叫骂声出来:“你不要脸,你才不要脸……”是龙素娟从丫头和公子们对嘴的震撼中走出来,这才想到宝珠适才骂她是不要脸的那姑娘,龙素娟把对陈留郡王妃的仇恨一起加上,面庞恶毒的扭曲着,破口大骂:“不要脸,你不要脸!”

    “放肆!”

    “住口!”

    “闭嘴!”

    顺伯卫氏梅英余氏方氏,还有郡王妃府里来的侍候妈妈们一起翻脸,凌姨娘在这纷乱中也发作起火,放声尖叫:“我和你这贱人拼了!”

    而宝珠则厉声喝命红花:“这不要脸的还敢放泼,去给我打!”红花卷起袖子,精神就上来:“好!”

    红花忽然对坏人上了瘾,心想我又可以大开打戒,再打她一回。

    龙氏公子们见势头不对,腾地都站起来,而大汉们在他们跳起来的同时,齐唰唰地对他们转过身子,一半看住怒得浑身颤抖的龙怀文,一半是对住公子们。

    这院子早就让宝珠带来的人看住,见到房里乱起来,院子里大汉们同声鼓噪:“安静,不许乱动!”一部分人看住院门,另一部分人则往房中赶来。

    这乱当中,宝珠昂然冷笑,逼视着龙怀文,她从没有动过刀子,鸡也没有杀过一只。但此时眸中杀机出来,如果有镜子在面前让宝珠自己看,她一定说是怒火。而看在上过战场上的龙怀文和龙氏兄弟眼中,这十足的是杀气。

    龙素娟更尖叫,凌姨娘往后面退,而龙怀文手中长剑扬起,龙氏兄弟们在自己家里没有随身佩剑,急切间去寻家伙。

    “住手!”

    这个时候,国公夫人不得不高喝一声,带着姨娘们气急败坏的进来。谢氏却不在这里,她早对宝珠说过她不肯再劝,见势头不对,早抱着个孩子溜出这院。

    她不是罪魁,没有人拦她,由着她离开。

    房外围的有一堆女人,早落在宝珠眼中。宝珠来意,就是和凌姨娘这房大闹一场,就是让人都知道她新做下恶事。宝珠不怕来看的人多,更不怕再来什么舅母什么姨娘什么帮手。她敢来,就有底气。

    见有人喝住,宝珠就叫回红花,又抬起手,让大汉们原地停下,卫氏等人也不再和凌姨娘母女对骂。大家看向进来的这一行人,见全是女眷,都面色苍白,不知是房外冷的还是气的,眉眼都带着不从容,慌慌张张地让丫头扶进来。

    “母亲,”

    公子们都起身见礼,龙四龙五迎住母亲鲍姨娘:“母亲。”龙六迎住洪姨娘:“母亲坐这里。”龙八接住国公夫人,把她送到居中位置上。

    别的姨娘坐下,姑娘们侍立在她们后面。

    这房中忽然就由杀气腾腾,转变成花团锦簇。

    宝珠和红花对着看看,主仆撇嘴,无耻。

    敢情都是一样,就是那刚才满口里道理的龙四公子,也是叫姨娘为母亲。那你还有脸来说别人道理上有亏?

    宝珠对红花轻声慢语:“你刚才骂得好。”红花拍拍胸脯,忽闪着大眼睛:“奶奶,我还想骂!”骂他个无理无廉无德无行。

    宝珠忍住笑,安抚小婢:“等会儿,他们再闹,咱们就再骂,咱们今天不就是来骂的吗?”就是为了出恶气,再就为了警告龙怀文,以后少作恶!

    当然警告无用,但也得警告得尽人皆知,谁叫他是舅父的儿子?以后和他再有刀来剑往,也是人人知道,宝珠警告过你了!

    主仆说着闲话,等候女眷们坐好,准备看她们怎么说?

    ……。

    天底下最奇怪的动物,女人可以数得着算得上。大气的女人,可以挥手息干戈,抬手起风云。卑微的女人,也可以把怨毒尽情书写。有女人的地方,能裂帛三尺血,也能软语化狼烟。比如此时,辅国公府的女眷们尽数到来,这房中的气氛还僵着解不开,但也奇异地往别的方向上去。

    把杀气冲淡开来。

    房中并不是完全安静的,还有凌姨娘的低骂,不过她见宝珠敢放泼,她不敢骂得太大声,不过是在国公夫人等人面前,显示她并没完全服软。还有龙素娟无赖似的抽泣声,还有龙怀文粗重的喘气声。

    但这些响动在女眷们进来坐下的衣裳碎响,环佩叮咚中,远得似窗外冬雪外之外。宝珠也就恢复安然,在红花的侍候下坐好,梅英带的是个食盒,送上一盏安神净心的桂圆红枣中药茶,是小贺医生的方子,宝珠不顾别人的诧异,慢慢的啜着。

    从国公夫人姨娘们到公子姑娘们,都啼笑皆非。国公夫人叹气,这是连我们家的茶水也不放心。她有心让人上盏茶,这下子倒好,茶也免了。

    宝珠不紧不慢地喝着,无数道眼光就随着看着。

    见她不行礼,国公夫人尴尬,有心唤她一声,又怕宝珠不理,自讨个没趣。国公夫人就踌躇着随意看着,眼中出现余氏方氏。国公夫人就带笑唤:“这不是余妈妈和方妈妈?”

    余氏和方氏知道国公夫人的意思,但她们还直挺挺站着。道:“夫人休怪不见礼!实在我们今天不是来论亲的!要论亲呢,也没什么。但我家奶奶不论亲,老仆我只能无礼了!”

    美哉,忠仆!

    宝珠嫣然有了笑容。

    什么叫温暖,这就是冬天里风吹不散雪扑不灭的心头一把火。

    妈妈们是国公府的旧家人,一辈子是受国公府的恩情。只要国公府不倒,国公夫人再不得宠,她还是国公夫人,行个礼也本分。

    可她们不肯,她们为自家奶奶不丢这个份儿,就把自己行事的端正丢到一旁。什么是温暖?就是你先给别人!

    国公夫人受此窘迫,索性直接问道:“那你们到底是怎样?就如实的说吧!”她不受姨娘们尊敬,但此时她不出面谁又肯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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