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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纪事-第7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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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宫常想念家人,也思念旧物,袁夫人要在京里,每年正月初二进宫去看她,都带去野菜饼子给中宫解乡愁。

    袁夫人现不在京里,但接来加寿便利中宫许多,像这家乡的野菜土产,这就正大光明的由袁家送进来,加寿爱吃,娘娘也得以跟着,想什么吃,就什么时候吃。

    所以中宫娘娘疼爱加寿,所以孝顺的太子殿下也认为这门亲事定得好。

    太子就拿了一个给福王:“皇叔请用,”把中宫喜欢的东西给福王,福王忙露出受宠若惊。中宫都爱吃,福王自然是大口吃着,一个包子很快下肚,笑嘻嘻道:“果然是好。”

    福王在想,这会儿没死?想来今天这赏玩不会有什么。他就没有注意到太子不动声色的眯了眯眼,眼神儿若有所思的在福王面上扫过,见福王堆着笑容,浑然无事,太子殿下心头冷笑一下。

    面上,笑容不改。酒楼柜台就在面前,又正逢中午,又有中宫爱吃的东西在,太子道:“这是难得的,不是为说游玩,不会蒸出这包子来,又有野味儿不是?皇叔,我和你上楼去,纳凉赏景,吃上几杯再散。”

    福王自然说好,他也没有说不好的权利。

    两个人上楼去,太子当先,向离栏杆最近的桌旁坐下。福王也要坐时,却见到他的椅子与别的不同。

    太子说要上来以前,楼上侍候的太监见只有两位殿下,就把桌旁椅子撤去几个,只余两个。太子坐了一把原木长条凳,给福王留下的却是一个黄花梨宝座式雕刻花纹的椅子。

    椅子是旧的,但和太子坐的相比,却富贵好些倍。

    但说也奇怪,太监们不至于眼神这么差,这把椅子摆在客位上,太子坐的是主位,却摆的原木长条凳。

    太子像是也没认真看,就向主位上坐了。

    福王为了难。

    他怎么能坐比太子殿下要好的椅子,虽然这是一把半旧的,太子坐的是全新的。

    福王哈哈腰,陪笑道:“殿下,您看,咱们是不是换过来?”

    太子笑容满面:“皇叔为什么这样说?”

    见太子笑得毫无锋芒,福王只把这个当成对自己的又一次考验,考验自己有没有二心。福王对回答这种准备从来充分,当下道:“殿下您是太子,是储君。凡事只在皇上一人之下,在普天下臣民们之上,这椅子雕花镶玉,比太子现坐的为好,我不能坐。”

    太子更笑得和气起来,就在福王以为解释过关的时候,太子慢条斯理的又问:“只有这个原因吗?”

    要说福王玩乐之余,能保命的书看了不少。见一个回答不能让太子放过,就又回道:“还有,我身为皇叔,当敬重皇帝,敬重殿下,为天下之表率。我不能坐。”

    太子眸子凝视起来,在福王面上如楼外微风,徐徐又徐徐的瞄过。瞄得福王心里发毛时,他还有一招,扑通往太子面前一跪,哭丧起脸来:“太子殿下,要是我有哪里不是,请您直接斥责,请殿下直接发落!”

    太子笑了,笑得冰寒刺骨一闪而没,恢复亲切后,请福王起来,换上安抚的口吻:“皇叔不用担心,我也是随便问问。要说这座椅不对,这里面有个缘故皇叔也许不知道。”

    福王欠身子:“殿下请说。”

    “父皇昨日说勤俭最好,所以皇叔看这里长条凳,是没作雕琢的。这座椅,是旧的。看上去雕刻精美,却是宫中用过的旧物,并不是新的,皇叔只管坐吧,坐坐又有何妨。”

    福王也就没有话回答,坐了个椅子边儿。

    太监们送上吃的,雪白大包子,装两盘子上来。

    福王为讨好中宫,只吃包子。那包子里全是菜,对于吃惯鸡鱼的人来说,味道颇为不坏。福王就左一个右一个,边吃边夸,边夸边吃。

    赞美之词不断溢出时,太子又开了口:“真是奇怪啊,为什么有人不吃这种菜,不吃那种菜呢?”

    福王笑道:“这事情不难思量,有些是打小儿养成的习惯,他就不能吃。”

    太子含笑:“我记得皇叔也有不能吃的东西吧?”

    福王对答如流,真福王的喜好他牢记几十年,随时说随时有:“臣打小就不能吃一种菜,叫……”说出来后,太子呵呵笑了,福王不明就里,陪上个笑容正要笑,太子示意他看:“皇叔吃的这包子,是什么馅儿的?”

    福王正把一个包子咬到一半,这就搭眼睛看了看。直了眼睛!

    再认上一认,认得明确时,福王也机灵,把那个包子胡乱一扔,大叫一声:“我……”身子往椅子上一软,幸好这不是长条凳,立时就装得昏晕过去。

    对面厉声:“还敢装相!来人,拿下他!”

    福王一听也就不晕,赶快醒过来,起先就想跑来着,但看看这是楼上,他也没有跳楼的本事,就跳楼也还在宫里,再就是往楼下去跑,正有人往楼上来。

    为首的,是福王最怕的一个,太子手下的冷捕头。

    在京里呆得久,人头熟的人,都知道冷捕头是属于京里几个老鼠洞他也知道的人,福王做噩梦见的最多的一张脸,就是冷捕头那张不太好看的脸。

    冷捕头一上来,和福王打了一个照面。福王寒噤一下,冷捕头也脸色难看。

    都说他对老鼠洞都清楚,但面前这个假王爷,他就没有早看出来。不客气的走上前去,铁链一响,把福王套上,福王腿一软,往地上一坐,神散魂飞,没口子地大叫:“我犯了什么罪,我犯了什么罪?我以前不能吃那菜,现在我能吃了,”

    见他狡辩,太子狠狠地道:“你以前为什么不能吃!”

    “我打小儿就不能,就是这样。后来又能了!”

    太子气不打一处来,大喝一声:“传太医!”福王没明白,本能觉得不妙,傻住眼心想不能吃菜,和太医有什么关系吗?

    难道是小时候药吃多了,吃坏了肚子?

    太医很快到来,是个颤巍巍的老太医,已经告老在家的。把话回到太子:“殿下,福王殿下对那种菜吃上一口,就全身起红疹。”

    福王身子又是一软,双手据地,才没有睡倒,眸中惊恐起来。他只知道不能吃,他不知道这个。

    太子对他狞笑:“再告诉你吧!你回头看看,你刚才不肯坐的座椅,原先是谁的?”福王愣巴着眼,透着眼熟,他却不认得。

    宫里的好东西,他府里的好东西,他见得太多,平时又不是玩,就想着怎么好日子能过长——好日子过长,自然是把真福王撵得越远越好。杀他,福王也没有那本事——面对太子手指的东西,他硬是看不明白。

    太子恨声道:“让我告诉你吧!”太子气得嗓音都变掉。一个假人,这就可以确切证实这个福王是假的。

    这个是假的,那昭勇将军夫人见到的那个,倒有可能是真的。

    至于他的面容有变化什么,想来自有他的手段。太子一时也没有想到会有一个催肥,一个精干的事情出来,也没功夫去细想。

    太子大骂:“这座椅,是当年太妃的!”

    福王呆若木鸡。

    “你母妃心爱的东西,你都不记得了?”

    这座椅的样式,是按照皇后燕居时的座榻而做。当年的老太妃没有当上皇后,太上皇自有分寸,在先皇后去世后并不立后,太妃虽冠宠六宫,但因不是皇后,按制,很多东西她不能享用。

    太妃撒娇撒痴,皇后正殿的座榻她不能有,太上皇许她用皇后闲居的座榻来当正座,这事情早得不能再早,后面的这位福王他就不能知道。

    假福王出现的时候,真福王已是少年。替身不能找得过早,十一、二岁的孩子长几年,都会有变模样的可能,假福王到时,福王面庞轮廓已定,很多的旧事假福王就不能知道。

    真福王也没想到他会有回不了王府的一天,不必要告诉假福王的,就没有告诉他。

    这把椅子的故事,皇帝知道的最多。太妃曾告诉过太上皇,有朝一日她死去,如果不能追封为皇后,就让福王把这把椅子烧了给她陪葬,地底下好用。

    那时候没有太子,更没有假福王。

    太子是收到宝珠信后,叫来冷捕头等人商议无数可能性。和昭勇将军夫人见面的人,经宝珠的描述,天生的贵气,和见到宫中好东西眼睛都挪不开,应该是个贵人。

    唯有自己经过的,才有这种挪不动步出来。

    冷捕头鬼精,是他头一个提出替身这可能。太子听过还不信,福王不天天在眼皮子下面?但太子愿意试探,就往宫中去见皇帝,问出和福王小时候有关的旧事。

    一是福王小时候害过一次病,就是今天传的这老太医诊治,好了以后有种东西再也不能吃,一吃,按现在说法叫过敏。

    二是太妃的椅子。

    太上皇去世后,太妃移宫,凡违制的东西全都没有带走,这椅子是太妃用过的,皇帝两位皇后都不肯用,收到宫中旧物里面,太妃去世后,福王早有反心,也就不提这椅子是不是找出来陪葬的事,这是太子现找出来的。

    两件小事一试,真假也就出来。

    太子本来是将信将疑的试探,因他不能也不敢相信有真假福王这事实!这事情要是真的,意味着皇帝和太子全让蒙蔽多少年,意味着少年参政,自我感觉良好的太子殿下让耍了好些年。这感觉太糟糕——不想现在成真。

    他又是痛恨又是寒心,又是惊恐又有怯意上来。

    心思杂乱中,太子殿下对宝珠赞赏备至,她亲自去见了,也只有她才能拿出宫中的东西去试探。

    宝珠有毫不奇怪。

    女人多敏感,虽然宝珠也把老侯的功劳写上一笔,但太子还是把这归功于宝珠是个女人。凡是女人,直觉高于男性。

    心思杂乱中,太子殿下觉得万物有不在握之感,飘飘的魂魄都无处可依。

    假的这个一直在京里,那真的那个在外面几十年,他平白的呆着不成?

    好些疑难事件,这就有了解释。

    苏赫前年的破大同,萧仪的勾结举子,军需被劫,近来的暴民哄动…。一个人在暗处,暗了几十年,这哪里还是人,是埋着的无数火药才是。

    让人把福王押走去审,太子来见皇帝回话。皇帝默然半晌,淡淡地道:“军中有什么消息?”太子就更后怕上来。同时,把表弟骂上一通。

    “苏赫攻城的帐我还没有同他清算!这一回军中他再拦挡不住,我拿他是问!”

    皇帝倒为袁训说上一句好话:“算了吧,也幸好他去了。梁山王也是个有福的人,为他儿子继位向你求呈,这一回你调派去的人多,幸好幸好!”

    太子身子一震:“是。”还真是这样。

    这造反的福王真是没有福,表弟在军中,谅他让苏赫打了一回大同,不至于同样地方犯两回错不是?

    想到表弟,太子露出微笑,对皇帝道:“也幸好,昭勇将军夫人及时呈上密信。”皇帝也微微一笑:“是寿姐儿母亲吧?难怪生下好孩子,必是好人才生得下好孩子。”

    他们在御书房里说话,偏殿里这就喧哗上来。英敏气急的嗓音:“加寿,你又画花我的文章。”加寿也怒了的嗓音:“我就是画个花儿给你,”

    “这是我写的文章,不能乱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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