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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无风雨也无情-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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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敢接这单买卖……”
想到接下来的神圣使命,薛子赫总算不再昏昏欲睡,刹那间,仿佛被一支离弦之箭击中,昔日的雄心壮志宛如雨后春芽,蠢蠢欲动地顶出坚硬的土壤。堂主暗渡成仓,心腹失而复得,他们以为玉风堂完了,简直痴人说梦。正所谓不破不立,好戏在后头。
他神采奕奕地邀请易岭重新加入自己的阵营,一块蓝底碎花的裙摆飘至眼前,坐在低矮的条凳上只能仰起脖子看清来人,逆着朝阳,眼前女人的头发如同镀上一圈深金,肤白胜雪,气度娴静,熟悉又陌生,实在忘记自己何曾认识过此等美貌的市井少妇。
“薛副堂主,别来无恙。”少妇轻启朱唇,呵气如兰。
“恕我眼拙。”绞尽脑汁也是徒劳,索性直言:“我们一定见过,但是……”
易岭连忙解围,笑得合不拢嘴:“副堂主仔细瞧瞧,赏雪的变化真有那么大?怪我疏忽,忘提成亲之事,可惜兄弟们都没喝上喜酒。”
难怪眼熟,夫人身边那个格外得宠的丫头,当年风头正劲的小姑娘,如今一身布衣不施粉黛,里里外外变了个人。易岭撞了什么大运,凭空多出个老婆,夫妇二人满脸写着幸福美满四个大字,怪不得甘愿退隐江湖屈身市井,杂货铺老板的身后一定有位风情万种的杂货铺老板娘这种铁律怎么会变?
短短一年,连最知根知底的下属也变了。一个男人成了亲,就像老虎失去爪牙,空剩一副皮囊,所谓的进取拼搏还不如妻儿一颦一笑罢。
“该叫弟妹了。”半晌,他极不自然地笑笑:“坐下喝杯茶。”
“久别重逢,本不该打扰几位雅兴,无奈妾身身体抱恙,店里事忙,一时离不开人打点,改日我夫妇二人向副堂主与二少爷斟酒赔罪。”赏雪礼数周全,始终含笑,说罢头也不回,轻轻牵着易岭的袖子走了,在场的人也不好说什么。
转眼间日头上移,坐在无遮无拦的大街上,甚是灼热。
杨临风突然冷笑一声:“你有没有看到?”
“什么?”
“赏雪一扯没扯动,他立马变脸,二扯赏雪变脸,他立马老实了,乖乖跟老婆回家,屁也没放一个。”
“你真是观察入微。”
“摊上这么个大美人,这辈子算完。”
薛子赫白他一眼:“说到美人,堂里哪个漂亮姑娘你没惦记过?”
“她孤傲得很,脾气虽好性子却硬,夫人一直护着没机会下手。”杨临风做鬼脸:“薛大哥真是操不完的心,易舵主从前得你赏识可谓扶摇直上,现在成家立业封刀挂剑,你还担心他老婆的名节,太让人感动了。”
“多年来名为下属,实为兄弟,关心也是应该的。”
“委实该关心关心,我是说……”
别说了大家懂的,赏雪那看似友善实则浑身散发敌意的神色瞒不过老江湖的眼睛,照面的一瞬间,彼此的对峙便已经形成,无形无象,无声无息。
小小杂货铺的小小后院,房门轻轻推开。
他不得不小心翼翼,老婆的脸色明显不对路,任何一个有眼色的男人都意识到自己惹了事。易老板很明智地走起猫步,落脚时竟用了久未使用的轻功。床上打盹的老板娘忽然侧身,四目相对,他稳了稳心神,脚步终于自然起来:“你没睡呐。”
“我在装睡。”
“哈……”该说什么,对不起打扰了你继续?幸好不曾嘴贱。
赏雪拢了拢头发,斜睨一眼:“把恋恋不舍的神色收一收罢,魂魄早已飞走,落个肉身在这儿,好歹强颜欢笑一下。”
女人总能不动声色看穿一切,报之以双倍的犀利,他连挣扎都省去了:“副堂主说有件大事要做,问我可愿随行。”
“我知道。”
“你知道?”顺风耳不成。
隔得老远,自然不是用听。她冷哼,有种本能叫作女人的直觉:“第一眼看见薛子赫,我就断定他要抢走我的丈夫。”
屋子又小又闷,大半天的劳碌让人口干舌燥。他强掩不悦,故作轻松地:“他……说了很多,意思我都明白,而立之年正是做一番大事的时候,我却退隐江湖,娶老婆过日子,外人难免不解。咱们成亲时便许诺终身相守,永不与旧日同僚往来,岂会食言,你实在……想多了。”
具有领地意识的动物总是格外敏感,她不承认自己草木皆兵。男人拥有全世界,而女人只拥有男人,世事无常,不得不警醒。
从自家门里走出来,远远望见丈夫和薛子赫故友重逢,两人眼中闪动着同样的光芒,那是一种无形的屏障,阻隔一切妄图闯入的异类,强行逼近,便遭遇他的反抗。
“但愿如此,通常几个男人凑在一起,总要干点儿伤害女人的事。”
“你还在生气我和老李下棋忘记回家做饭?我已经道歉啦,再说只有一次,绝无再犯,一个月前的过错干嘛老挂嘴上。”
“我岂是这样斤斤计较的人……而且你昨天忘了劈柴。”
他不擅争辩,遇到挑战急智的琐事索性闷不做声,由女人发挥专长好啦,犹自未平地嘟囔两句,拾起斧子去院里劈柴去了。
看似柔弱的女人为何成亲之后愈发蛮横,八成是天下男子的未解之谜千古之恨。娶一位标致的娘子更是必须付出惨痛的代价,百依百顺的结果便是愈演愈烈。他为她舍弃一身武艺,远离江湖,终日碌碌,人在闹市却放佛身处孤岛,心甘情愿,并无悔意。
直到再遇那个人。
如果要问为何一心唯薛子赫马首是瞻,他也说不出道道儿来,也许只是那种被赏识的感觉,也许只是对方特立独行的脾性。一个人喜欢同另一个人混在一起,委实无需认真罗列理由。
拖着肉身度过默默无言的下午,晚饭喝粥,他准备妥当端到床前:“还在装睡呐……”
“我做人一向有始有终。”她后背示人,闷声道。
“你在我心中永远那么完美。”
“什么时候学得油嘴滑舌。”她终于按捺不住爬起来,卧床太久全身酸痛:“戒酒的事,是我的错。”
从前闲来无事便找个酒馆坐下喝两杯,这个习惯保持十多年,直到成亲之后,她的反感使他主动滴酒不沾,好好的提起这档子事:“呦,问心有愧啦?”
“还有上个月,老李请你合伙做药材生意,我硬是拦着……”
“你分析得很有道理,首先老李好吃懒做,一旦入伙必然多做苦力,其次贩药需出远门,留你独自在家很不安全,事后想想还有很多不妥之处,所以次日便回绝了。”
她双眉一挑:“所以你不恨我?”
他吓得端不住碗。
此话从何说起,他连想都不敢想,大多数被奴役的人想的不是反抗,而是如何取悦统治者改善自己的生活,这才是常理。
“夫妻本该互相体谅。”
“其实总是由你体谅,而我为你所做实在太少。”
当一个女人开始忏悔,要么做了对不起男人的事,要么准备做对不起男人的事。易岭的心拎起来:“你还是不相信我?”
“行李在椅子上。”
他满腹狐疑地在椅子上发现一只蓝布包裹,上覆斗笠,包括曾经的佩剑,一应俱全。
你说不走,她倒赶你走,完全搞不懂这女人脑子里想什么。赌气吗?她们擅于做出两败俱伤的选择。
“我真走了啊……如此一来,你可满意?”
“你从来都不是甘心庸碌的人,否则不会在薛子赫麾下效力,你们一样野心勃勃,区别在于他天生疯狂,你理智尚存,所以一个妄自尊大,一个自以为是,都病得不轻。”嘴角残余一丝苦笑:“当初不是没有犹豫,知道选择一个男人意味着选择踏上一条回不了头的路,却依然想嫁你。提心吊胆那么久,这一天还是来了,有本事的男人理应闯荡天下,走罢,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他惊悚地看着妻子,仿佛白日见鬼。
假使别人的老婆说出这番话来,大可一挑大指,夸一声有见识,换成自家的,怎么听怎么心酸无限。越是往外推,越是走不掉。
“别傻了。饿不饿,粥快凉了。”他淡淡地。
“你现在不走,将来也会。现在我赶你,将来你躲我,无外乎两种结果。困在我身边,日思夜想你的江湖梦,彼此都是折磨。”
“粥真的快凉了。”
“做你喜欢的事和做我的丈夫并不冲突是不是?”她不知不觉已经哽咽,硬是别过头:“所以你无论身在何处,都不会忘记家里有人等你,是不是?”
他不答言,因为早已泪如泉涌。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9 章

夕阳西垂,余热散尽,脖颈上的汗珠并未消退。遥远的地平线似是永恒,一条单调的直线乏善可陈,整个下午都乏善可陈。这队类似于欢迎仪仗的人马困的困,乏的乏,官道上徐徐走来的一匹瘦马未曾引起人们的注意。
钱倍一眼认出马上的女子,甚感意外,随即精神抖擞地对身后的手下道:“终于来了!”
众人迷惑不解,大爷你眼花?
大爷不但没有老眼昏花,还上前拱手:“任姑娘,别来无恙呐。”
任适秋催马来到近前,显得风尘仆仆,显然日夜赶路没有停留。她的话向来不多,四目相对微微一笑,彼此见礼,随着一行人往娄家大宅而去。
“实在不巧,小姐有位朋友近日突发奇想设立诗社,一帮同道中人赴湖畔作诗去了,三日后动身回程,特命在下在此相迎。”
“小姐真有雅兴。”
“咳,胡闹罢了。”
十里相迎,自不是为她。薛子赫谈及娄家色变的原因似乎找到了,这份心意谁看不出谁就是装傻充愣。可惜枉费一番心意,该来的没来,来的却是不知哪儿冒出来的闲杂人等。转念一想又觉不对,既然对薛子赫的到来十拿九稳,为何借故外出让他空等三天?女人想要吸引男人,自然打扮得花枝招展闪亮登场,人都不在跟前,如何玩转暧昧。
长路漫漫,沉默略显尴尬,钱倍大大咧咧,与女子同行并不扭捏:“姓薛的忙啥去啦?”
这事儿她真不知道,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料杨堂主派你来,果不其然。姓薛的还算聪明,知道羊入虎口索性躲清闲呐。”
“可惜别人一份心。”
钱倍笑嘻嘻地:“你何时看出来的?”
薛子赫平日惜字如金,轻易不肯评价他人,出发时一反常态,主动谈论一个女子的品行,真相已是昭然若揭。至于钱倍,娄老庄主在世时算不上忠心耿耿,娄小姐掌权,立即鞍前马后任其差遣,他不是一个缺金少银的人,所为何来一目了然。
“幸灾乐祸挂在脸上,可不是好事。”她淡淡地。
钱倍嘿嘿直乐,摸着下巴上的胡茬:“小丫头还是和姓薛的在一起比较温柔,几日不见,夹枪带棒啊。”
一把年纪被叫小丫头还挺开心,她天生厚脸皮,不会害羞,后天更加练就不惧人言的本领,总觉得有误会视若无睹就好了,跳脚还是澄清,并不能改变什么:“钱大哥,当年那件事,到底什么原委?”
“……不必细究不必细究,两家都释然,外人念念不忘作甚。”他转过脑袋,假装看风景。
“唉?咱们可是一张桌上喝过酒的,就忍心看我瞎子摸象?”
一个避之不及,一个不依不饶,最后钱倍凝望前方,漫不经心地道:“当年杨堂主的独生子被人掳劫,这事发生在娄家的地面儿上,两家的关系匪浅,出手相助义不容辞,老庄主曾动用人力解救,谁知对方是个硬茬儿,娄家当时内忧外患,招惹那些亡命之徒又有何益。那孩子死后,有人趁机挑拨离间,两家从此不再往来,昔日的同气连枝也如过眼云烟。”
“就这样?”
“你想哪样?”他瞪大双眼:“那可是杨堂主的独生爱子,不到十岁,聪明伶俐活泼可爱——”
杨夫人身子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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