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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残阳眨眼剑-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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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冷一笑,皂衣老者嗤着声道:“话别说得太早!”
  又是一怔,爱凤不禁整个愣了下来,她真不懂她爷爷话意何指,天下哪有不对救命恩人
感激的?
  呆愣了良久,爱凤才缓缓启齿道:“纵算他不感恩也罢,我们救人的动机,并非为了博
得他的感激呀!”
  牵动了一下唇角,皂衣老者似想说什么,又停了下来;接着岔开话题道:“不谈这个,
凤儿,爷爷累了,你帮我准备热水好不?”
  虽然满腔疑惑,爱凤仍是柔顺的颔了一下首,说道:“好的,爷爷,凤儿准备热水
去。”
  “噢,我忘了你全身湿淋淋的,还是你先去洗吧。”似是才想起,皂衣老者赶忙道。
  摇了一下头,爱凤微笑着道:“不用了,方才我在外头,风已把衣服吹干啦,还是爷爷
洗吧。”
  说罢,不等皂衣老者回答,便从灶上取出热水,提着桶走出屋外左侧的澡房;皂衣老者
也不再说,便取了衣服洗澡去。
  爱凤回到屋里头,望了望邵真仍无动静,不禁有点急,见四下无人,大胆的伸手摸摸邵
真的额角……
  但觉一触手,甚是惊人,几如烤红的铁一般热,爱凤不禁大吃一惊!
  正吃惊时,邵真忽然蠕了蠕乌紫的嘴唇,模模糊糊的嗯了几声,爱凤连忙侧耳静听……
  然而声音却很细微,像蚊子声般的哼个不停,倒很像是在呻吟……
  好可怜呵,竟遭此不幸,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爱凤如此单纯的少女,心肠自是很慈悲,
她望着邵真扭曲抽搐着的面孔,不自禁的叹息道。
  邵真的身子忽然轻轻翻动了一下,爱凤以为他要醒来了,心中暗喜,但邵真旋又静止不
动,爱凤不禁一阵失望。
  “好好休息吧,你会好过来的。”扯上一条被单,轻轻的盖住邵真的身体,爱凤喃喃的
自语道。
  忽然邵真又呻吟起来,好像是在说些甚么,起初爱凤听不清楚,但声音愈来愈大,爱凤
终于能够清楚他所吐的字语:“……嗯……你……为甚么要,要……?我……爱你,我……
不,不能……”
  声音像断线的珍珠,渐又趋于微细,突然邵真像发疯般的大喊:“哈哈哈!毁灭我吧!
沉沦我吧!我不在乎的!我不在乎的!”
  爱凤被他突如其来的大喊,吓了一大跳,差点没跳了起来。
  邵真旋又安静下来,一动也不动;但已能看见他的胸膛在做着有规律的起伏,显然他的
伤势已是好转过来了。
  爱凤轻拍着胸脯,受惊地喘了一口气,心中暗笑着道:“差点没把我吓倒,你毁灭沉
沦,谁又在乎?干嘛,嚷这么大声的?”
  旋即又想着道:“他方才似乎提到一个女人的名字,说甚么爱他又不能,这是怎么一回
事?”
  正想着,皂衣老者已洗完澡,走进门来。
  爱凤连忙说道:“爷爷,方才他吐梦呓。”
  皂衣老者似乎是洗过了澡,心绪不再那么阴沉,脸上虽没笑容,至少不像方才死了一样
扳的那么难看。
  他像是微感惊异,走前问道:“哦?他说了些甚么?”
  爱凤把方才邵真说的话,告诉了皂衣老者。
  皂衣老者听完,沉吟一下道:“照此推测,显然是为了男女间的感情纠纷。”
  说着端详了一下邵真,沉吟道:“他已好多了,依此看来,他最迟明儿便能醒过来,可
能要比这更快一点。”
  爱凤也望着邵真,好奇的道:“爷爷,从他的受伤情形,我们能不能知道他是如何受伤
的?”
  俯首沉思了一会,皂衣老者道:“从他严重的内伤看来,那是跌撞而成的,并非为人所
击,前天不是有一场暴风雨吗?他可能是看不清路而跌下的。”
  凝神听着,爱凤眨了一下眼问道:“爷爷,你意思是说他从悬崖上掉下来?”
  微微点头,皂衣老者旋又道:“如果他真涉上‘情’字,很可能是他自己跳下来也说不
定。”
  “你是说他自杀?”微感吃惊,望着邵真问道。
  皂衣老者道:“我是说有这个可能,反正他不是他杀错不了。”
  爱凤不感同意的道:“如果他被人追赶而致失足坠崖呢?那不算是他杀吗?”
  皂衣老者不禁感到语塞,露出一个笑容,赞赏的道:“凤儿,你的脑筋蛮精密的,你的
假设有理。”
  “爷爷,你夸奖了。”
  受他一捧,不禁乐不可支,爱凤见皂衣老者不再扳着脸,兴奋的道:“爷爷,现在让我
们来解释为什么他能攀上树干而没死呢?”
  “你认为呢?”
  含笑点一下头,皂衣老者显然被激起兴趣,捋着短须道。
  爱凤眨了眨乌溜溜的眸子,似是沉思了一下,方开口道:“我不敢说我的想法是对的,
不过我认为这样解释是很合理的:当时即是狂风暴雨,必定摧折了不少的树木,掉至河里,
而他掉下的身子正巧跌在树干上,你或许会认为,这也有跌死的可能,但水的软体物,与一
般硬实的陆地不同,他如果掉落地上,必殆无疑,回生机会等于零,可是跌在水中便不是如
如此,他可能掉在树干上的时候,树木随着压力从水里沉下,而水有浮力,可大大减轻堕下
的力量,而那人又正摔在树枝上,树枝比树干脆弱,多少也可以减低掉落的力量,所以他实
在挨上的劲道,并非与从他崖上落下的劲道成正比,再者,看他两边太阳穴鼓鼓的,显然是
学过武功,而且可能武功不差,人在危难的时候,总会有潜在的求生力量,他一碰上那树干
的时候,很自然的激发他体内的功力,多多少少可以减少他碰击的力量,所以他只是昏死过
去并没有死去,然后他之所以在树干上漂浮两日,没有翻落水底淹死,是因为枝叶紧紧的勾
住他的衣服的缘故。”
  顿了一下,吞了一口口水,爱凤仰着脸问道:“爷爷,这便是我的想法,你以为呢?”
皂衣老者静静听完之后,沉思了半晌,呵笑着道:“凤儿,我不得不同意你的看法;因为除
此之外,我想不出有更好的理由来解释它。”说话之时,床上的邵真忽然大声的呻吟了一
下……皂衣老者祖孙俩忙不迭转眼望去——
  但见邵真的身子大大的蠕动了一下,像是要醒过来的样子。
  爱凤见状忙不迭走近床边,蹲下身子,轻轻叫道:“壮士,你醒醒!”
  皂衣老者也走近床畔,目注着邵真,微微讶异的道:“受如此重创,竟能这样快有反
应,真太不简单,太不简单!”
  话声未完,邵真已哦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皮。
  邵真只感四肢一阵刺骨之痛传来,全身骨架像是拆了开来一样,疼痛难当,他想翻动一
下身子,马上痛得紧蹙着眉头,嗯哼不止,他很吃力的撩开沉涩的眼帘,有如千斤重般的,
好不容易,他才睁开了眼。
  但他觉得眼前一片乌黑,不见一物,连忙闭下眼来,耳中隐隐听到有人声,连忙开口
道:“请问,这是哪里?”
  爱凤连忙回道:“这位是我爷爷,我叫侯爱凤,你是在我们家里的,你伤势还没好,不
要乱动。”
  邵真睁开眼睛,溜了一下,仍是黑漆漆的,不见一物,蠕了一下唇角,不解的问道:
“你,你们在哪里,在下怎没见你们?”
  奇怪的往皂衣老者望了一眼,爱凤茫然的道:“我们就在你面前啊。”
  “在我面前?”
  猛地一震,邵真连忙挣坐起身子,但觉周身如火灼,痛叫一声,又躺下去,他的心房刹
地抽搐起来,他睁大眸子,他甚么也没看到——除了黑暗!
  “你们骗我!我根本没有看见你们!”
  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邵真仍不愿相信这是事实,他警惶的喊着:“你们为甚么要这
样?为甚么不燃盏灯?”
  皂衣老者与侯爱凤呆愣了一下,吃惊的互望一眼,皂衣老者俯下身子,伸手在邵真睁得
斗大的眼前缓缓挥了挥
  但邵真一点反应也没有,两双睁得很大很大的像死鱼的眼球,如中魔般的瞠视着。
  皂衣老者与侯爱凤倏然一震呆呆的互望着,他们的心底有一个共同的意念:他瞎了!
  邵真的心在痉挛着,他明明听到说话的声音是在眼前,可是他看不到说话的人,真的看
不到!
  缓缓的张开嘴,嘴唇在颤抖着,大大的颤抖着,他苍白的脸冒出了如指大的汗珠,他很
困难的扯动了一下喉结,嗓子宛如呛了泥巴一样沙哑,沙哑里头带着浓深的惊骇和浓深的哭
音。
  “我……我看不见?我是一个瞎子?我真的看不见!我真的是一个瞎子?”
  突然,他发狂般的大喊着:“不!那不是真的!决不是真的!我能看见你们!我怎会看
不见你们?我看见了!你们在我眼前对不!我不是瞎子!我有两只眼睛!真的!我没有骗你
们!我看见了——黑暗!天啊!”
  皂衣老者和侯爱凤被他突如其来的发疯举动,皆是一愣,呆立不知所措……
  邵真尽力睁着瞳孔,他想拿起左手,但觉一阵刺痛,立即换上右手,用力的在眼前晃
着,晃着,用力的晃着!但他没有看见,真的没有!他的神经是刹地收起来!他的意识刹地
停止运转!他的脑中一片空白,不,是一片黑暗!黑暗!他最讨厌的黑暗!黑暗!黑暗……
  他相信这是一个梦,一个丑劣的噩梦!那不会是真的,决不会是真的!他咬了一下舌
尖,咬得很用力!一阵痉痛传来,噢!他相信了!这不是梦!那是一个千真确的事实,令他
呼天抢地的事实——他是一个瞎子!一个盲人!
  他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了——即使他不想看的也一样,他多么希望他此刻能看到一点点
光亮就好,一点点就好,哪怕是火烧尸体的火光!噢!天!
  他崩溃了!他接受了一个残酷的打击——他被一切光明抛弃了!他从此永远被黑暗吞没
了!他的前程再也没有光亮,只有黑暗!黑暗……!
  他不是一个铁人,他只是一个平平凡凡的血肉躯体,他有悲怒,他有喜乐,他甚至比别
人来得容易喜怒哀乐,他如何能承受这打击?他哭了!哭了!真的哭了!这不是懦弱,这是
一个凡人的抗议——当他到了绝望无助的地步的抗议,抗议苍天的不公!抗议命运的作弄!
抗议自己的不幸!他可以这样的,为什么不能呢?
  天下最痛苦的不是失去财富,不是名誉,更不是生命,因为那些有的可以失而复得,有
的可以不再感到痛苦,然而失明,那是永远活在黑暗的地狱,永远忍受着别人不敢受的痛
苦,痛苦!噢,有吗?有什么比失去灵魂之窗的眼睛更痛苦呢?有吗?有吗?
  邵真忘却了他曾是如何讥笑过流眼泪的人,但他现在尽情的哭了!他愈哭愈伤心,因为
别人哭时尚能见到自己的眼泪,而他连这点权利都没有!
  皂衣老者与侯爱凤在一旁,默默无语着,他们想不出用什么语句来安慰邵真,他们可以
体会到邵真的痛苦,如换了他们,他们也会和邵真一样的,也许比邵真更要来得伤心呢!
  侯爱凤的心很软,尽管她和邵真并不认识,甚至可说是毫无关系的人,但她见邵真那副
伤心失魂状,两眸也不自禁的红彤彤的,泪儿汪汪,只感心胸一阵悲忿填膺,默默的流着
泪。
  皂衣老者虽也经过无数的辛酸苦辣,而且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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