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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残阳眨眼剑-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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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
  皂衣老者虽也经过无数的辛酸苦辣,而且当初他还不愿意救邵真,此刻严肃的脸上也一
片同情之状,油然而露。邵真哭累了,哭倦了,他睁开眼,旋又闭上眼,不是吗?此刻,甚
至以后的他,睁眼与闭眼对他都是一样,并没两样,他开始镇定自己,他未曾如此崩溃过,
他一直就认为既然成了无法否认的事实,那么就必须接受事实,不管事实是如何的糟。
  现在,他接受了这事实,他开始冷静的回想,回想他为什么会失去了光明,他必须想,
他一向对一件事情的发生,都要追寻前因后果。
  然而他昏沉的脑海怎么也想不起任何东西,只是一片空白,空白的像一张纸——即连一
点“污点”也没有!没有,完完全全没有!
  他再度颤栗了!他再度接受一个事实——他,丧失了记忆!
  猛然的,他大声的狂叫着:“我是谁?告诉我,我是谁?”
  被他这发疯般的一嚷,皂衣老者与侯爱凤倏地吓了一大跳,两人吃惊的互望了一眼,心
头猛又是大震,他们已知道邵真在不幸中又加上一层不幸了!
  “怎么?你们连我是谁也不知道吗?你们死了不成?总不开口?快!快讲我是谁!”
  刚平定下来的情绪,陡又如狂波怒涛般的掀起,邵真号叫着,挣扎道:“我是阿狗?是
阿猫?我是王公孙子!我是叫化乞儿!说呀!我是谁!噢——天!为甚么如此折磨我?”
  声音之凄厉悲惨,几乎要使侯爱凤号啕大哭,她含着泪,她颤着手,按住邵真挣动的身
子,哑着嗓子,她说道:“壮士,你不要伤心,你会很快的回复过来的……”
  “你是谁?”睁着眸子,邵真粗鲁的打断她的话,恶狠狠的问道。
  侯爱凤决料不到他如此凶恶,竟也呆怔了一下,有些怯生生的道:“我,我叫侯爱凤,
在我身旁的……”
  不等她说完,邵真又粗声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怔了一下,侯爱凤蠕着嘴,道:“我,我怎会知道?”
  猛然大叫一声,邵真睁目怒道:“混蛋!你怎可以不知道?”
  吓了一大跳,侯爱凤花容失色的惊叫了一声,连忙站起来跑开……
  皂衣老者忙不迭揽住她的肩胛,面无表情的望着疯狂的邵真,不知是恼火邵真的粗蛮,
还是实际需要,他冷漠的道:“凤儿,咱们别理他,不妨让他吵一阵子,过一会他便会平静
下来的。”
  侯爱凤睫毛上仍沾着泪痕,心中不忍的望着邵真哽咽着道:“可是,爷爷,他这样
子?”
  “没事的。”
  皂衣老者像是安慰的说:“他这样,已是没有办法的事,他心中的痛苦,我们是没办法
替他解决的,不是吗?让他尽情的发泄个够,然后他便能减除他心中的痛苦了。”
  侯爱凤拭着眼泪、凄声问道:“爷爷,他为什么会这样子呢?”
  叹了一口气,像是怜恤的望了一下邵真,皂衣老者沉声道:“大概是他头部受了太大的
冲击,以致破坏了他脑部和眼部的机能。”
  “太可怜了!”
  泪水又涌了出来,侯爱凤闭下眼,似是不忍观看邵真那惨状,把脸庞埋在皂衣老者胸
前,哑声问道:“爷爷,我们有没有办法救他呢?”
  摇了一下头,皂衣老者苦笑道:“我们能救活他已是很不容易的了。”
  竟放声哭出来,侯爱凤哭得很伤心,彷佛就是她自己失明了,丧失记忆一样、她断续的
问道:“那……那别,别的大夫是……是否能治好他呢……”
  “很难说。”仍是摇了一下头,皂衣老者声音沙哑的道:“也许可以,也许不能。”
  邵真闹着,哭着,要不是他觉得无法起身,他一定会跃下床来,良久,他终于冷静,
不,应该说是累了,他沉沉的睡过去……
  屋外,月光仍然照耀着,风儿依然吹着,可是,可以很深刻的体会出来,它染上了一层
凄怆……
  秋高气爽,凉风徐徐。
  辣辣的“秋老虎”被浓浓的,郁郁的,看起来像是没有杂质的云朵遮住了,层层的堆叠
着朵朵的云翳,像棉絮,像豆腐,也像轻纱。
  这种天气,并不适合引人遐想沉思。
  它只是一个阴凉的天气,它代表秋天的典型——阴而不沉,静而不谧,不寒而燥,亦雅
亦肃。
  秋之虫,不再争鸣竞歌,悄悄的,只有风拂动树梢的声音,河水磨动沙石的声音……
  平静的河水,像一条白色的带子,蜿蜒迤逦的伸展着,没有人知道它来自何处,去于何
方,它不让人看到它的两端,只能让人知道它是“源源流长”的。
  河水缓缓而流,显得很深沉,肃穆,没有滔天的浪花,没有澎湃的涛声,很静;静得像
未经世故的处子坐禅,也静得像饱尝风霜的暮年人。
  暗褐色的牛官石上,盘腿坐着一名年轻人。
  这名年轻人穿着一袭乳白的劲装,但有几处是用了不同颜色的布料缝补上去,在观感
上,显得很格格不入。
  他的背影,长而壮健,但他端坐得纹风不动,彷佛是入定的老僧一样,在他虽是稳重的
背影里,却不难看出抖散着有太多的悲怆,落寞和孤独,这,和他的年龄又是如何的不相称
哪!
  他是在垂钓,但一点也不像,而且看起来他连那个意思也没有。
  身旁的鱼蒌空空如也,连条小鱼也没有,他闭着眼,青绿色的钓竿被他无意识的握着,
从他英朗的眉宇间,却又很奇怪的抹上一层阴影晦涩。
  他的头发散了开来,没有扎发髻,很优雅的披散在两肩,清风掀起了它,却又飘散着淡
淡的落魄,和隐隐的伤悲,他红润的唇角虽是紧抿着,但他决不是坚毅魄力的洋溢,却是一
股自我嘲讽和变态恨意的昂扬——那不是别人,正是“鬼见愁”邵真。
  从他被救起来的日子算来,他呆在这里至少有半个月了。
  在这半个月里,他接受了皂衣老者和侯爱凤的悉心治疗,在“回魂十三丹”的滋养下,
他的内创和外伤皆已痊愈了,但这并未包括他失明的两眼和空洞茫然的脑海。
  他确实伤心了好一阵子,他甚至想自杀,他真的无法忍受被光明摒弃的痛苦,和“忘
我”的痛苦,但他想他一定是一个倔强的人,因为他坚强的活下来了。
  半个月来,他真的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如果他还能知道以前的自己的话,他一定会惊
奇自己变得如此沉默寡言,他的人生观渗进了太多的悲观色彩,他敌视一切,他憎恨一切,
包括他自已。
  从今以后,他是一个瞎子,他是一个没有记忆的人,他为,“现在的自己”取了一个叫
吴知的名字——那是一个含有自嘲与无奈的意味的名字——吴知与无知同音也,见不着东
西,想不起过去,这不是“无知”么?
  现在他自己是一个谜,他不仅过去的想不起,即连他为什么落到如此地步也不知道,唯
一能知道的,他是一个练武的人,是在武林中行走的江湖客,而且他还知道自己很富有,他
发现自己的钱囊里有七万两银子的飞钱,和一把显然是自己的兵器的短剑。
  侯大再——就是那个皂衣老头,和侯爱凤曾为自己的银子而惊讶,事实上他自己也很惊
讶,自己的羊皮囊袋里为何有这么多钱?
  当他抽出短刃的时候,侯大再和侯爱凤曾大声惊呼,他们说他的兵器令他们睁不开
眼……。
  但这些,依然无法使他想起自己是谁。
  现在唯一能记忆的是从他被侯家祖孙俩救起之后,他看不到他俩的面貌,他知道了他们
是猎户,生活很清苦,仅此而已。
  侯爱凤对他很是友好,在这里,唯一能使他稍稍感到心胸开朗的,便是侯爱凤对他的友
善。
  但侯大再对他却似有很深的敌意,他能感觉出,侯大再对他相当冷漠。
  侯爱凤显然是一个很善良的女子,他看不见她,但他肯定,有善良的灵魂一定也有美丽
的外表,他深深遗憾自己不能目睹她的庐山真面目,那一定是很美的,她虽是深居此荒山
中,显示着她是有涵养,有见识的女子。
  侯爱凤很爽朗,也很健谈,邵真阴涩的心情,因她如春风沐雨般的欢快而开朗起来,她
完全没有看不起自己是一个盲人,她,是一个令人感激的女人。
  然而侯大再便不同了,他曾对自己说过,他本是不愿救自己,是受了侯爱凤的要求,才
救自己,他叫自己伤好后便离开这里。
  他不知道是为什么。
  他起初以为是他生活清苦,无法负担自己的用度,但他把银子拿给他的时候,他又坚决
不要,这不禁使他感到扑朔迷离。
  不管怎样,人家救了自己,已是一件大恩德了,人家并没有理由要收留自己,再说自己
也必须查明自己是谁,相信有人认识自己的,自己不妨在江湖上摸索,说不定就会碰上熟悉
自己的人。……
  邵真端坐着,他的脑海在思索盘算着——
  侯大再祖孙的武功显然很行,昨儿侯大再独自一人便捕到了一头大熊,而侯爱凤和自己
钓了满满的一篓红尾大鲤鱼,事实上这都是侯爱凤一个人钓的,他连一条小鱼也没钓着,他
想不到自己对钓鱼竟如此差劲。
  今天,一大早,侯大再便单人扛着熊和鲤鱼,徒步到远在一百里以外的镇甸卖钱,预计
入晚以前赶回来。
  邵真拿了一张一千两的飞钱托他兑换,并托他买些物品,他盘算把这些物品作为酬谢他
们对自己的救命之恩,虽然这举动显得俗了一点,但他能做到的也只有这样了。
  本来侯爱凤也要一同去的,但她为了怕自己一个人寂寞,而留下来陪伴自己,邵真对她
无尽的感激。
  几天来,邵真已习惯在黑暗中摸索,他发觉自己虽是看不见,但听觉却很灵敏,几乎一
点点声响他都能听到。
  正所谓:失去某一件东西,也必能得到某一件东西,这,便是造物者的平衡吧?
  邵真已暗自决定,明儿一早便要离开这里。
  这并非是因为侯大再对他的冷淡他才想走的,事实上他不走难道一辈子留在这里?当然
不会,邵真必需要“找回失去的自己”,不是吗?
  正想得出神,邵真忽然觉出背后传来一阵极为微细的脚步声,他摒弃思想,开口道:
“爱凤,地瓜烤好啦?”
  侯爱凤手里捧着两条仍冒着热气的地瓜,她本是蹑手蹑脚的,像是想吓吓邵真,见邵真
先招呼,似感惊楞的笑了一声,随即放开脚步,扬声道:“好啦,我赶热给你吃呢。”
  侯爱凤的脸蛋上绽着一朵笑靥,掠了一下发辫,她坐在邵真身旁,仰脸道:“你倒真像
耗子般的精灵,人家原本想吓吓你的,不想没走了几步路,你却发觉了。”
  哈哈一笑,邵真挪动了一下身子,道:“谁叫你地瓜烤得恁地香喷喷的?你瞧,我口水
都流出来了哪。”
  心中很是受用,侯爱凤欣喜道:“你倒真会捧人。”
  挑了下眉梢,邵真道:“如此恁丽,焉能不捧?”
  “别滑嘴了,我可不吃你那一套哪。”粉颊浮上了两朵红云,侯爱凤不胜娇羞道。
  望了望鱼篓,侯爱风笑着又道:“啧,真差劲,钓了老半天,连个小牝鱼也没有。”
  耸了一下肩,邵真道:“有啥法子,整条河的鱼都是雄的。”
  兜了一盆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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