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缚石-第1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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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不确定,上云是不是还记得什么,他没有找什么人,只是四处走走看看,随意地停留着。 
不知道觉得,上云是在拼命回想什么。   
“别想了,你看我今天新摘的笋子,还挂着水呢,肯定很新鲜,我回村里的时候,村口的老阿婆还好心给了我很多蘑菇,我看我们今晚煮蘑菇山鸡汤吧,这笋子你说是炒了好还是煮了好……呀,我忘了买盐了,不如……” 
不知道还在絮絮叨叨的时候,上云轰地一下站起来,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带伞吧,看天要下雨了——”不知道在身后叫着,可上云理都不理。 
不知道叹了口气,转身拿上了伞,追了出去。   
离这小村子几里地,就是鸣河。 
鸣河以前也叫怒河,每到开春三月,山上的冰雪化了,汇集成流,鸣河就像咆哮的山兽,席卷所有流域。 
后来,天主教出了个很了不起的圣女,设计了一道关,后人花了五年时间才完全建好,分流灌溉,从此一劳永逸地解决了洪水的问题。 
世人纪念这个圣女,把这道水关取名“朱颜渡”。   
不知道追了上去,远远看见上云站在树丛间,她放慢了步子,犹豫了片刻,抱着伞走了上去。 
刚想开口说话,却见上云眯着眼睛看着前方,不知道顺着上云的目光看去,顿时也呆住了。 
鸣河边,有百姓自己筹钱,给朱颜立了一尊等身石像。就伫立在河边,永远压制着河水,保护着百姓。 
石像前有一的人,高高瘦瘦的,额前的短法随意凌乱着,脑后的头发微微有些长,只是随意一扎,远远一看,眉清目秀的,甚是眼熟。 
不知道寻思了片刻,突然想起来了,这个人的名字,叫离铛…… 
不知道偷偷看了一眼上云,上云却面无表情。   
离铛盘腿坐在石像对面,笑着对那石像在说什么。 
不知道又偷看一眼上云,上云还是眯着眼看着。眼神有点冷。 
不知道调动了点能量,把离铛说话发出的声波移了过来。   
“……今年的桂花发的好,我顺便酿了些桂花酿,给你提了两坛来……” 
“……再过两日该是悬明节了,可惜我不能来看你了,我觉得哥最近是老了,越来越会对我说教了,他现在是专一了,能对我说成家立业的好了,他当年的风流帐我都不稀罕说他……”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好啦,我会听我哥的啦……” 
“……望月楼里新来了个姑娘,歌儿唱的很好听,今儿个悬明,我答应了去雀北见她……” 
“……哥自然是要去天山找千湄的了,等着瞧吧,千湄肯定又积攒了一堆活儿要累死他,早叫他直接加入天山得了,我也能跟着住进去……”   
离铛独自说着,都是很琐碎的事情,说着说着他就不说了,也不再看那石像了。 
他独独坐了很久。 
然后他伸手,把面前一坛酒揭开了,抱起来喝着。   
“我有话想对你说,你听地到吗?” 
“……我不知道怎么了,他们居然都把你忘了……哥不记得,天师也是,仿佛一夜之间,仿佛你没来过。”离铛抬起眼睛来,痴迷地看着石像,“可我知道你来过,你不是《天历》上寥寥几句“朱颜岁不过二载”,你也不是民间谣传的几章说书。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夜之间,你突然失踪,他们也在一夜之间将你遗忘。从那天起,我对自己说,无论如何,我都要记得你,哪怕世界上所有人都不记得你,我也要记得,记得你曾来过。” 
离铛抱起酒,又喝了一口。 
“他们说忘就忘了,只有我,日日夜夜记了你十年……” 
离铛的表情像要哭了,他站起来,一把把酒坛砸碎在地上,他咆哮着:“可是!十年了!你说的不再分离,你又去了哪里!你可知我苦苦找了你十年!想了你十年!我等你说的不再分离,足足等了十年!你呢!你又给了我什么!” 
石像默默立着,石像的她,手持圣明牌,表情庄严,目视着远方,淡漠而又柔情。 
离铛静立了一会儿,慢慢平静了下来。   
他垂下头,看着脚尖,这个角度让不知道和上云看不见他的脸。   
而离铛的声音突然变的很小,而且非常含糊:“知道吗……我累了……我倦了……我开始羡慕哥了,他不记得也就不记得了……十年,太长了……” 
“……哥说,广云城的城主想和竣邺山庄结亲,哥和我说了好多次了,他家长女,姓午,单名一个夜字,见过她的人都说,她是世界上最贤惠温柔的女子,是个好女孩……” 
“……今天是我,最后一次来,从今以后我也不来了,忘了,也就忘了吧……”   
阴霾的天,终于落下雨来,噼里啪啦的。 
离铛脱下外衣,轻轻披在石像身上,他脸上纵横的水流是雨吗?还是…… 
离铛说:“你好好保重……我……”   
突然,离铛张开双臂抱住那圣女的石像: 
“……清清……你怎么还不回来……我,我想吻你……” 
从天而降的雨水,洒落在他身上,四射开晶莹的珠。 
不知道在这个界随上云待了一个多月,早就听闻世间之人津津乐道三大风月公子——踏歌公子无裳,西赐公子念玉,莫留公子离铛。其中的莫留公子离铛,人颂侠骨柔情,倜傥潇洒,可惜,挽留不住,如风一般,自由飘忽。人称其莫留,意思就是留不住。 
关于莫留公子传闻很多:有人说他被心爱的女子抛弃了;也有人说,那个女子死了;还有人说,莫留公子其实不是留不住,而是因为莫留公子是聋的——他不过是精通唇语而已……   
离铛走了。 
上云步出小树林,缓步走向那个石像。 
不知道突然回过神来,快步跟了上去,为上云撑开伞。 
上云不在乎,他走到石像前,默默看了一会儿。 
然后弯下来腰来,拎起另一坛桂花酿,大口喝着。 
圣女像立在雨中,石像的面孔挂着雨水,好象泪流。朱颜带着淡漠的眼神看着远方,那神态很像她。 
不知道觉得看着心碎。一瞬间,她有想全部告诉上云的冲动……   
上云又一次不告而别。   
半个月后,一个将至未至的黎明。 
上云蒙着黑面,出现在天山之上。 
天山驳杂错乱布置的房屋,让他似乎有些找不到方向了。   
他的身法很轻盈,巧妙地避开着所有暗卫。他似乎从暗卫的布置上隐约知道哪里的人很重要。 
有一处屋子很奇怪,看外观格外金碧辉煌,却一个暗卫也没有——天测殿。 
上云沉思了一下,纵身跃了进去。   
他灵巧的在屋顶腾挪,奇怪,为什么这么大的殿,却像无人存在? 
终于,他看见了一个还点着灯的屋子。 
上云跟了过去,倒挂在屋檐上,他飞快瞄了眼四面,确定无人,目光所及,看见崭新的堂匾上三个金色的字:“会意堂”。   
堂内亮着无数盏灯火。 
巨幅的书桌前,一个人在细细批阅着成堆的公文。 
邺飞白人近中年,已经收起当年朝暮公子的轻狂,更加成熟稳重,显得魅力无边。他留着短短的髯,眼角出现细细的纹,穿着浓重色的袍,认真批着天主教的公文。 
千湄撑不住了,回去睡了,就剩他还在批着,他很心疼千湄,总要独自面对这么繁重的工作。千湄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他希望她能多休息,但凡想起她来,他便觉得很温馨,千湄对他如此,他觉得他为千湄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 
只希望离铛那小子什么时候能真正安定下来,那么他便可以把竣邺山庄丢给他了。 
灯火依然,留着他的身影挺拔如松,兢兢业业地认真阅着。   
上云看了一会儿,终是不耐,影子一晃,就离开了。   
上云随意在天山来去着。 
天亮了。 
上云觉得该走了。   
这时,天宝殿传来隐约的乐声,仿佛带着无尽的思念和刻骨的相思,绵绵而来。 
上云一呆。   
他顺着乐声摸了过去。   
天侧殿西偏殿。 
他几乎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 
西偏殿种满花草,满庭芬芳,三月的熏风徐徐吹过,枝叶上挂着霜的露,高矮错落的绿色植被,如梦如幻。 
拨开柳条的缠绵,上云看见一个人,坐在一个小亭子里,呜呜地吹着萧,风微过,掀起那人雪白色的衣衫,衬在一片绿色的包围中,像一副画一样。 
上云眯了眯眼睛,握着的拳头紧了紧。   
那人突然不吹了,轻轻咳了起来,咳了很久。 
上云踏出一步,踩倒了一株兰草。亭子里的人没有起身,只是视线扫过,湛清的眼睛看到了上云。 
岁月的痕迹几乎没有在那人身上流过,他依然是倾城的容貌,只是鬓角霜白,未老而衰。 
上云也不想掩饰了,扯下面巾,大大方方走了出来。   
日出。   
晨曦撒满大地,一院的草木仿佛在一瞬间迸发出无限生机。 
上云走进庭院,站在那人身边,看着阳光撒下,万物朝朝,突然觉得心里从未有过的平和。 
“你来了?”易扬说。 
“恩,没想到吧,居然还能见到我。”上云不无冷酷地说。 
易扬似乎很平和,点点头:“是挺意外的。” 
说完,又咳了起来。 
“病了?”上云冷眼看着。 
易扬不答,咳出一口血来。 
“看来病的不轻啊。”上云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易扬擦了下嘴角,微微一笑:“早年落下的病根,老毛病了。” 
上云抿了抿嘴角,没说话了。 
隔了片刻,易扬平和地问:“她怎么样了?” 
上云忍了忍,道:“你放心,我待她很好。” 
易扬淡淡地笑了:“那就好……”   
满园郁郁青青,风吹草动,树中小蝉,叶下鸣虫。 
易扬又开始轻轻的咳。 
“……犹记当年小楼月,月色溶溶照晚庭。怅,怅,怅!薄衾不耐五更寒,唱罢归来酒未消。美人辞镜花辞雀,三月孤魂独断肠……” 
一口口血,直咳在雪白的衣襟上。 
上云了默默看着,心里突然难受起来,他问:“这十年你都是这么过的?” 
易扬依旧很平淡,擦了一下嘴角的血,凝目看了一下,又一笑了之:“不是,这毛病这两年才厉害起来。” 
“我是说,这些。”上云指了指满园春色。 
易扬点点头:“我答应过她,如果她有一天不在了,我等她回来。” 
上云像被人狠狠刺了一下,皱了下眉头,又不说话了。 
易扬眯着眼睛,扭头看着远方,阳光灿烂时分,他鸽子灰的眼睛很平和,似乎在想什么,忽而他笑了,连着眼睛都弯成好看的形状:“我在东面千鸟湖畔盖了几间小屋,置了几叶小舟,那里夏天飘莆苇,冬日盖大雪,很漂亮。你若有得空闲,带她去看看吧,她该会喜欢。” 
上云又皱了皱眉头。 
“不,”终于,上云觉得这样没意思,他瞥看眼去,不去看易扬,低低地说:“她死了,十年前就死了。” 
易扬浑身一震。 
“自我能想起来,我就开始打听她的下落。每一个人,每一寸土地……值到所有人都这么说,我才相信,她真的死了。”上云看着远方,缓慢地说:“你可以不相信,就当我没来过,你继续等下去吧。不过,她不会回来了。”   
一阵欢快的风吹来,卷起了不远的柳叶,夹着带着吹过来。 
上云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她回来了。捻着柳叶,扶着春风,含笑而来……他大睁着眼睛看着,却见天边的流云翻滚,近处草木成荫,天地间一派和睿吉祥。可是,就是有那么一种感觉,她的感觉。   
那厢,会意堂的邺飞白突然笔尖一抖,一滴墨落在纸上;他僵住了。猛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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