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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马-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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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问问地,也许能听到一点确实信息。为啥?因为范妈妈的儿子,就是马新贻手下的帮统范定富。说不定昨夜出事,她儿子亲自在场,回去当然要讲给妈妈听。假使能从范妈妈嘴里听到信息,一定比较确切。所以问道:“妈妈,昨天夜里大人辕门上这件事,你可知晓?”“哈哈!黄夫人,昨天夜里这件事,奴老太婆肚皮里是全本西厢记,一清二楚。”黄氏一听,好!既然你肚皮里“全本西厢记”,那再好没有:“妈妈,昨天夜里大人辕门上刺客到底有多少?”“听他们讲,刺客有两个。”“喔!姓什名谁?”“一个婶陈,叫陈金威;一个姓张,叫张文祥。” 

啊呀!不好。黄氏夫人千顾虑,万操心,就是担心他们弟兄回来,遭马新贻毒手。现在一听,果然是他们弟兄两人来了。黄氏心里一急,眉毛顿时竖起,眼睛弹出,面孔铁板,两个手指头对准范妈妈指定:“妈妈,昨天晚上拿住的是陈金威,还是张文祥?逃走的是陈金威。还是张文祥?妈妈,你快些说哟!说,说哟!” 

范妈妈一看这种局面,吓坏了。刚才她根本不知底细,所以弄堂里搬木头——直来直去,一下子说出来了。假使她唬得张文祥就是黄氏丈人的男人,无论怎样她要打个过门,混过去算了。何况上次她奉马新贻之命,来劝黄氏夫人嫁给马新贻做小老婆时,黄夫人也是这样眼睛一弹,唰!记耳光,现在看到黄夫人眼睛又弹出来,如何不怕?一吓,嘴里就打疙疸了:“啊呀!这个末……我……这个末……”“妈妈,你快些说哟!是逃掉陈金威,拿住张文祥;还是逃掉张文祥,拿住陈金威?妈妈,你快些说哟,说哟!”“啊哟!昨日夜里末,捉牢的是张文祥,逃掉的是陈金威。”范妈妈吓昏了,乱说一通,把事情说颠倒哉。 

黄夫人一声“哎哟!”头立即低了下去。昨夜里丈夫张文祥被马新贻生擒活捉,那是立时立刻,推出衙门,一刀两段。表兄陈金威一吓,马上远遁高飞,再也不敢回来。因为她知道表兄的脾气,人是个好人,但武艺平平。这样一来,男人张文祥的血海深仇,就要冤沉海底,永无报仇雪恨之日了。不过黄氏再一想末,勿对。为啥?男人张文祥的脾气我知道,他的武艺我也清楚。张文祥玲珑乖巧,勿象表兄陈仓威这样老实,世上哪有玲珑的人捉牢,呆头木屑的人倒反而逃走的事?决无此理。范妈妈年纪已大,是否会弄错?让我不如再来问她一问:“妈妈,你慢慢说来,到底是拿住的陈金威,还是拿住的张文祥?你好好想想。”“勿瞒你黄夫人说,刚才被你眉毛一峰,眼睛一弹,我老太婆吓昏掉哉。喔!我想着了,昨天夜里捉牢的是阿哥,逃走的是弟弟。” 

黄氏一听,哎哟,更加勿好。为啥?哪,最好是一个也没有捉牢。现在陈金威被马新贻捉牢,一刀杀掉;丈夫张文祥的脾气我清楚,他无沦如何要替阿哥报仇雪恨。但是从昨天夜里起,巡抚衙门特别戒严,不要说张文祥进不来,就是一只笨点的鸟也飞不进来,万一张文祥冒险进衙门,那是凶多吉少。所以黄氏低着头,脑子里的念头象风车那样急转。 

你黄氏在上心事,范妈妈弄不清,赛过瞎子上山坡,勿晓得高低。今天她进来的目的,是要黄氏夫人吃参汤,呷一口,五十元,有一口算一口。但黄夫人搞了半天,一口参汤还没有吃,心里如何不急?现在看到黄氏夫人头低下去,火气退了,要紧把只参汤碗递上来,一直送到黄夫人嘴唇边:“黄夫人啊,参汤快要冷哉,你赶快吃吧!” 

真是夹夹绕,缠勿清。黄氏的肝火一步一步在升起来,她眼睛瞪大,心里在想:断命老太婆,啥人要吃啥参汤?“唉……嗳!妈妈……”嘴里喊一声,就此起只右手砰一捣。范妈妈端参汤的手根本没有用什么力,何况黄氏有一身武功,那里经得起她这样一捣?这只碗就此脱手,得儿…啪嗒!甩到地板上,扣得粉碎,参汤泼得一地。黄氏听见“啪嗒”一声,看到碗打碎,虽然“哎呀”两字没有出口,但是心里有点懊悔了。啊!我过火哉。纵然我不想吃,也应该和范妈妈讲清楚,怎么可以这样待人?她在衙门里是个佣人,但回到家里就是位太太。儿子范定富在巡抚衙门也是个帮统老爷,我怎么可以把碗拍掉?如今范妈蚂出去如何交差?一定要被马新贻训斥,这岂不是我害了她?所以“哎呀”两字虽然没有出口,但心里有点懊悔了,人坐在凳子上一晃。这个时候,范妈妈站在那里一时呆掉了。她看见黄夫人在椅子上一晃,以为她要跌倒,赶快冲上来扶。范妈妈年纪大了,加上有点吓昏了,依理她应该把靠背档抓牢,想不到她去把靠背档往前一拉,黄夫人就此往前一冲,人跌到地板上,偏偏参汤碗的一块碎片在黄夫人右眉毛上一擦,皮肉划破,血淌了下来。黄氏感到额角上辣豁豁一下,用手一撸,不好哉!本来血象线这样一条在挂下来,现在手一撸,弄得面孔的血。黄氏要紧从地上爬起来,在椅子上坐定,范妈妈一看,慌了手脚,两条腿一弯,跪了下来:“哎呀!老太婆该死,老太婆真是该死,该死……。” 

边上立着的两个丫头也急了:“阿姐!”“妹妹。”“短命老太婆要死快哉,好象黄夫人自己不会吃参汤,一定要她喂一样,算啥个腔调?这下好了,你看哪,额角头上也生出一张嘴来哉。阿姐,我搭你怎样交代?还不如到外头去告诉大人。”“蛮对,走哪。”两个小鬼丫头直往外边来。 

马新贻正在签押房里步来踱去,心里想:只要听到女人声音出来,事体已经成功。故而现在把身体转过来,眼睛注意签押房外边。只看见急匆匆踏进来两个丫头,蹬脚踏地:“大人啊,勿勿勿……勿好哉。”马新贻吓得一呆:“丫头,为什么大惊小怪?”“大人,可是你叫范妈妈拿碗参汤送给黄氏夫人吃的?”“足啊!”“短命老太婆把参汤送到黄氏夫人嘴唇边,去喂给她吃。大人,体想;黄夫人又不是三岁小囡,啥人要她喂呐?黄夫人轻轻拿只手一拍,老太婆碗又不拿牢,啪滴嗒!碗打碎。喔唷,老太婆发起戆劲来哉……”“怎样?”马新贻一听,急起来了。“想不到老太婆连东家和伸人也不分档了,走过去拿黄夫人用力一推,黄夫人一个跟斗,跌到地上,额角头也跌开,血流了一面孔哉。”马新贻火冒三丈,心里想,短命老太婆在寻死,你可想再活两年?一声喝问:“当真?!”“小丫头不敢瞎说,大人不信,可以跟小丫头到里面去看。”“好!”马新贻想,到二阿嫂房里去,再好没有,但是知道她不大好弄,表面上要规矩点。要紧过来拿只顶帽戴一戴。那末马新贻啊!你对身上通盘看一看呢?头上顶帽,身上短衣,人象猢狲这样跳勒跳:“丫头,前面引路。”“大人,跟我们来啊!” 

两个丫头前边领路,马新贻后头紧跟,直到黄氏夫人外房一看,碗粉粉碎。参汤泼了一地,黄氏面孔上都是血,十分怕人,老太婆跪在地上。马新贻怒不可遏,心里想:短命老太婆,事体都被你弄坏。“呔!大胆老妈子,如此妄为。命你今天二更死;二更不死,三更请令斩首,没有话好说。”说完就往外头去,马上关照二爷把止血药送给黄氏夫人。丫头端正面汤,黄夫人洗过脸,敷上药。只有范妈妈仍旧跪在地板上,哭得十分伤心,眼汛鼻涕淌淌滴。想想刚才大人进来关照要我二更死,如果不死,三更天要请令箭杀掉我,想我活了这一把年纪,送送参汤会进掉一条老性命。现在别样办法已经没有,只有求求黄夫人,如果她能在大人面前说两句好话,也许我这条老命可以保全。想到这里,头抬起来:“黄夫人,总要求求你救救我老太婆这条性命哉。”“妈妈,叫我怎样救你?”“啊哟!黄夫人,只要你在大人面上说两句好话,奴老太婆就呒不危险了。”“这个……?妈妈,你放心好了。不过,妈妈,这参汤是谁叫你送来的?”“是大人关照送来的。”“妈妈,你可知道我的丈夫叫什么名字?”“这个末……?”范妈妈感到奇怪了,怎么突然问起她男人的名字来了?我虽然到衙门里做总管妈妈也不是一天两天,但从来没有看见过黄夫人的男人来过,怎么知道?“黄夫人,奴老太婆实在勿晓得。”“妈妈,我告诉你,我的丈夫就叫张文祥。”“啥啥啥物事?”范妈妈这下真的呆脱哉!“阿是你黄夫人的老爷就是张老爷?那末里边李夫人的老爷就是陈老爷哉!”“一点儿也不错。”“啊哟!格末……,那是……”范妈妈在动脑筋了:大人啊大人,你不能算是一个人了。上一次你在牡丹亭请李夫人吃酒,叫我在酒里放的不知是啥个“魂灵头”,我问你,你说是补药。到第二天我才晓得你把李夫人糟蹋了,你还好算人?只好算是只畜生,简直没有人的味道了。想到这里,两只跟睛盯住黄夫人望着。 

黄夫人知道范妈妈已经知道事实真相,继续问道:“妈妈,上次体进来说的那些混账话,是谁教你的?”“上一次?喔,是大人关照我来说的。”“啊!”黄氏眼睛笃落一转,怪勿道马新贻这个贼坯看见了我和表嫂总是贼忒嘻嘻,骨头里没有分量,原来老早就在动我们的脑筋。现在竟抛赃诬陷,想害死我丈夫和表哥陈金威,真是人面兽心,死有余辜。黄夫人柳眉倒竖,正想发作,猛然一想:你马新贻一日不死,我丈夫一日危险,倒不如让我将计就计,免得我丈夫冒险进衙。老实说,我丈夫来行刺,那是千难万难,而我要弄掉你是便当得极,只要我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搭这个贼坯眯眯一笑,你就会乖乖地把命送掉。对!准其如此。不过里面要弄好一个圈套,先让范妈妈来钻;然后再让老太婆拿了这个圈套,去叫马新贻来钻。今天夜里,就可以成功。事不宜迟,因此黄夫人突然换成一只笑嘻嘻的面孔:“妈妈!”“黄夫人。”“既然马大人看得起我黄氏,你为什么不早说?”“早说又怎样?”“想我承大人错爱,岂有不允之理?”“啥、啥、啥?阿是你黄夫人肯答应的啊?”“嗯——!” 

范妈妈一听,又喜又气。喜的是今朝黄夫人答应做大人的姨太太,那就是大人的大喜之日,我不仅不会死,或许还会有赏。但是范妈妈对黄氏看看,你这个女人啊,想勿到也不是东西。平时看你一本正经,到要紧关头,你男人到底是一个小小老百姓,哪里及得上马新贻堂堂浙江巡抚部院。看来你黄夫人也是一个贪图富贵,不顾廉耻的贱货。既然如此,我倒要来试试你的心了:“黄夫人!”“妈妈。”“你做了大人的姨太太,在张老爷面上,准备如何交代?”“我当然也要对男人讲一声。不过我男人如今不知在什么地方,所以我想只能写一封信,告诉他,我已经做了马大人的姨太太,叫他死掉这条心,另讨家小吧。妈妈,这封信就要清你替我想想办法,寄到我男人张文祥处去。” 

范妈妈想:这种女人不过是在我面上讲讲,遮遮面子而已。“黄夫人啊,张老爷住在啥地方?你把地址告诉我呀!”“妈妈,我也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只要你妈妈有这点心意,一定能寄到我男人张文祥手里的。”范妈妈心里四白,这种话虚空渺茫,完全是“热昏”加“挖空”。既然这样,我胡一声调拉倒:“噢,有数日哉。黄夫人,你放心好了,奴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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