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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染烟华+番外 作者:路潞安(晋江2014-03-24完结)-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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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群臣莫不心下一紧,衣物窸窣声,议论纷纷声骚动起来。
  
  玉锵侯秦朗,五年来一直镇守北境,大燕和北方梁国连年征战,玉锵侯旗下赤锋营在国境北边坚守国土,固若磐石,使得梁国无法侵犯大燕。赤锋营在当地百姓心间宛如神兵天降,当地儿歌中甚至将银盔铁甲的玉锵侯称为“神将军”,敬若天神。
  就连紫微阁阁主也曾说过:“玉锵侯英雄气魄,胆气一身,忠勇不可挡。北境若无秦家军,梁国不日便可攻城略地,长驱直入,一举灭燕。”
  镇守北境十年,大燕朔北重镇百姓竟只识赤锋战旗,不认皇帝圣旨。而坐拥五十万精兵良将的玉锵侯,动则震慑北梁,静则拥兵百万,不怒自威。
  可就在上个月,在与梁军交锋中,赤锋营精锐在蛟骷岭惨遭屠戮,全军覆灭……
  皇帝莫非忘了,忠心耿耿,一心为国的玉锵侯的灵柩回京时,棺材内尸骨残缺,只剩一颗血迹斑斑的头颅。
  可渐渐的,朝堂上的议论声,慢慢归于死寂。
  
  因为在群臣中,风波里。
  缓缓走来,一位少年。
  殿外,不知何时,已风雪肆虐,飓风如鬼哭,雪花大如席。
  片片飘落,纷纷扬扬,漫天银装素裹,如披缟素,彷如在祭奠玉锵侯的英魂!
  少年一袭玄墨色金边的蟒袍,撩袍走来,气度逼人,邪臣奸佞莫不敢直视,那双如刀剑镌刻,簇远山淡墨的剑眉,斜斜入鬓,眸间一片沉寂,唇角犹带冰霜,一步步,信步而来,步步铿锵。
  如玉璎琅,环佩锵锵。
  琢玉郎,秦湑!
  
  在场之人无不暗暗抽气,群臣惊惧。
  这几年来,秦湑不过是个美谈,其神姿俊朗,冰魂雪魄,如玉温润,年少聪慧,只不过是民间茶余饭后的谈资,纨绔子弟,天生贵胄,人不风流枉少年,琢玉郎的美名,不过是让他成为一个绣花枕头罢了。
  谁曾料到,如今他只十岁,竟袭爵掌权,成了朝堂上的一方势力。
  
  江修藏于袖袍中的手悄悄攥住。
  只一年未见,去年在自家小女江云宛及笄之日,来江府观礼的孩童,身子又拔高了许多,棱角也更加分明,一年之间,秦湑究竟在用怎样的速度成长?究竟又经历了什么?
  使得他如今只有十岁,却一袭墨色蟒袍,风华令群臣失色,天下折腰!
  
  “臣在。”秦湑清寒的声音,响彻大殿。
  “玉锵侯,你以为夜秦王称帝一事,如何?”燕帝不动声色。
  秦湑唇角噙着冷笑,沉静墨色的眸子却是一狠。
  
  “夜秦小国,不值一战。”
  八个字,字字撼天动地。
  十岁小儿,竟如此睥睨天地,气吞山河。
  
  燕帝满意地,含着笑望着殿下的秦湑。
  蟒袍在他清瘦的身上,显得有些宽大,那张如玉雕琢的脸颊上,没有一丝孩童的稚嫩,令人唏嘘。
  那双眼眸,像极了三剑平定北梁,策马踏平夜秦的秦朗……
  燕帝的眼神,静静沉淀了几分。
  这个孩子,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能有如此气魄?
  
  而秦湑,则在百官的注目下,朗声说道:“父亲不会责怪自己的儿子,君主也会包容臣下的错误,父子,君臣,就是我大燕与夜秦的关系。如今他蛮夷之地,弹丸小国,竟如此藐视中原王朝,我大燕绝不是不敢一战,而是不屑一战。”秦湑一字一句,缓缓道来,在皇帝面前也不卑不亢:“但若他触及为子为臣的底线,他犯我大燕一毫厘,我赤锋必屠戮他夜秦所有城池,血洗夜都。”
  这一席血腥的话,从一个十岁孩子嘴里吐出,竟令人脊背发寒。
  
  群臣望去,那小小的墨色身影,衬着殿外飞雪漫天,兀自显出几分冰霜孤冷。
  江修又是一震。
  这一席话,竟……
  竟和今日上朝前,自家女儿所说的,分毫不差。
  
  ※※※
  时间倒回,今日破晓之时,敬国府内院。
  这是江修除夕夜之后再次见到女儿。
  犹记得除夕烟花国宴,不知怎地,他老糊涂了竟带着江云宛一起赴宴。
  彼时燕帝瞧她不过十六岁,透着古灵精怪,天真烂漫,喜欢得紧,又因为她是皇后的侄女,便破例对她眉开眼笑,问她可有什么新年愿望。
  谁知那痴儿不要命地立在宫殿中央,眉毛一扬竟说了一句举国皆惊的话。
  
  “民女,愿嫁给十三皇子为妃。”
  
  江修当时的心情,简直是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这把老骨头给埋了,无脸见人呐。
  多少王孙公子,富家子弟挤破头地向江府提亲,她江云宛不屑一顾,甚至将抚远侯的聘书当众烧成灰,将刘尚书家公子推进染缸染成了惨绿色,将状元郎送她的一对“朱龙凤碧”的绝世玉佩卖了个好价钱。
  原来,这般胡闹的她,竟放肆地爱慕着十三皇子。
  体弱多病,缠绵病榻的十三皇子,才华倾国,绝代风华的十三皇子,一袭雪衣,爱梅成痴的十三皇子……
  那日十三皇子恰好因病缺席,群臣只当江云宛说了个笑话,便一起乐呵乐呵就当没听见。
  
  谁知她回了府却因为皇帝的婉拒,折腾得全府上下不得安宁,连个春节也没过好。
  这厢江修正在夫人的伺候下穿戴官服乌纱,熏香束发,透着那紫檀雕海棠的木窗儿,看见那混世人物正在庭院里将一把纸伞舞得猎猎生风,寒冬腊月天,院子里清寒一片,她竟只穿着一重绯罗蹙金锦纱袍,那被她砍断的梅枝到处散落,落花层层飘洒,如一场淡粉色的大雪。
  
  “老头儿,今日一定有雪,带把伞罢。”她见江修出了屋子,便立刻笑眼弯弯地递过来一把深紫色骨伞。
  
  江修老来得子,只生得这一个女儿,恨不得万般宠爱,千般娇惯,又因膝下无子,从小便把这独女当少爷养大,琴棋书画俱是大家闺秀的必修功课,可江云宛却是通五经贯六艺,骑射剑法一概精通。平日里也爱女扮男装出去瞎逛,江修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最令他老人家唏嘘不已的,却是这小女儿狡诈的为官之道,甚至远远超过了他自己。
  趋利避害,沉浮宦海,大到如何治国安邦,小到如何拍皇上马屁,贪点儿小钱,这位千金大小姐无所不能。
  而今日,她不顾正跟自己闹脾气,偏偏在上朝前给自己送伞,江修这老滑头细细想来,如今只有夜秦王称帝这一事值得商讨。
  
  果然,一番研讨后,爷俩的政见截然不同。
  “自然是战了,我大燕皇朝岂能向一个区区小国投降,皇上一定会派兵镇压的。”江修捋了捋胡子笑道。
  “非也非也,老头儿你千万不能主战。”江云宛摇头晃脑,扯了扯江修的胡子。
  “这是为何?”江修不解。
  “夜秦小国,不值一战。更何况如今夜秦王只是言辞挑衅,没有做出实际侵犯我国的举动,这样看来,不是打仗的问题,只是面子的问题。若是爹主张出战,皇帝一定觉得你伤及皇家颜面,对待这种小国的挑衅,根本不理他才能彰显我大国的气度。”江云宛一面滴溜溜地转着眼珠,一面笑吟吟对江修说道:“更何况,如果此时真的一战,我大燕,必败无疑。”
  
  “什么!”江修一怒,胡子也飞起来,面红耳赤道:“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也说得出!”
  江云宛嘻嘻一笑,扯扯江修的胡子:“爹,别人不清楚,身为左相,你还看不出,如今我大燕国库亏空,这几年苛捐杂税,大兴土木,皇帝老儿自己爽了,根本没考虑过百姓的感受,一班子皇子勾心斗角,不干正事。再说军事,大燕所有军队都贫弱不堪,上面的高官克扣军饷,下面的将士们连饭都吃不饱,只会欺压百姓,鱼肉乡民。除了秦将军一心为国,上个月还死得不明不白!再加上北方大梁虎视眈眈,若此时梁国和夜秦联手,你说,若真的打仗,如何得胜?皇帝也一定不会出战,而且还要做足了表面功夫,装出大国的样子。”
  她的一席话,令江修也沉默了。
  不是没想过,玉锵侯死得蹊跷,只是江修不想去想。
  朝堂上明刀暗箭,波诡云谲,远在北境,却挥师南下即可篡位称帝的玉锵侯早就是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了,可这次究竟是谁下的手?皇帝?皇子?大臣?还是北梁?一切,没有答案。
  “只是,可惜了小秦湑。”江云宛忽地叹了口气。
  
  江修知道女儿素来喜欢去玉锵侯府找秦湑胡闹,但怎么想他以刚刚十岁的小孩,如何跟朝堂之事有关。
  “秦湑?他一个十岁小儿,如何可惜?”江修又觉得脑筋不够用了。
  “玉锵侯死了,死得如此不明不白,你以为赤锋营是白吃军粮的么?北境的民心又如何安抚?皇帝既要防着赤锋军的暴动,又要提防百姓的起义,手中若是没有点儿把柄,如何立威?想必,当初他借口为太子伴读,将小秦湑留在灏京,就是为了牵制赤锋军,今日,应该就是秦湑袭爵之日。”
  她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声音微不可察,含着清冷。
  江修一愣。
  “什么袭爵,不过是个傀儡!”江云宛怒道,扯断一枝梅花,大步离开。
  江修却仿佛依稀看见,江云宛再抬眼时,却是眼眶含泪。
                      
作者有话要说:  




☆、夜箫笙动,浮生如霜,雪遮梅花殇

  玉锵侯府坐落城西,秦家先代为燕太祖打下江山,立下赫赫战功,子孙世代袭爵,统领赤锋军五十万兵马。
  而侯府却不沾一丝繁华,静静处在喧闹皇城的一隅,静谧,朴拙。
  侯府最幽寂处,孤零零地立着一座小楼。
  小楼朝南,名曰,孤余。
  是小侯爷秦湑的住处。
  常常有家仆女婢嫌弃它名字太清冷,煞气十足,劝小侯爷换个喜庆的名字,却被那不过十岁的孩子眉宇一蹙,毫不理会。
  “此地孤寂落寞,空余此座小楼,想必在楼上朝南望,独赏南烟湖,也得雅趣,倒不觉得孤余了。”潇娘最爱坐在孤余楼的廊檐下,等秦湑入宫陪太子伴读后回府。
  潇娘是秦湑生母当年嫁给玉锵侯时,带来的陪嫁丫鬟,也是秦湑的乳娘。
  秦湑三岁那年,他母子二人在北境被梁军掳走,等玉锵侯率军相救时,夫人已经不堪凌辱,拔剑自刎,而小侯爷秦湑则失踪在一堆被梁军屠戮的燕民尸首中。
  三日后,在死人堆中,赤锋营将士才找到奄奄一息的小侯爷。
  潇娘记得,从那时开始,那孩子的眼神,再也没有过喜悦之色。
  有的只是浓重的雾霭,和不属于孩童的杀意。
  没有人知道,在那七日里,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于是玉锵侯送秦湑回京,潇娘也从北境陪着小侯爷回到繁华而又热闹的皇城。
  而那冷如冰霜的孩子,总是和热闹不相称的。
  没想到当日一别,七年之后,回京的,却只有玉锵侯的灵柩……
  入冬后,潇娘便染了风寒,上月北境传来噩耗时,她昏迷了整整三日。
  当年陪小姐嫁去时,侯爷长身玉立,英姿飒爽,鲜衣怒马,绝世风华,而七年未见,再见时竟只剩了空荡荡的棺椁中,一颗残缺染血的头颅!
  玉锵侯灵柩回京那日,满城缟素,哭嚎震天,皇城百姓将街道堵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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