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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衣公子-镇尸官-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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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小严被他激得果然抬腿走出去,才迈出去两三步,忽地停止,像扎到了刺,又像是被人迎面踢一脚,猛地跳回原地,脸色古怪地转头道,“我,那里好像有一堵墙。”

他不可思议的表情引得田七发笑,沈绯衣也苦笑,拍了拍手。

门外渐渐浮出个影子,离小严不过一臂距离,可虚虚晃晃的总看不清人形,小严哪受得了这个刺激,‘呀’地一声叫起来,本能地抽出匕首捅过去。

‘当’刀子戳在坚硬表面,他也被外力给顶回来,人影慢慢抬起头,有张苍白模糊的脸,向他飘渺地笑。

“好了好了,不要再吓唬他了。”沈绯衣怕出事,忙急步跟出来,一手抽出根点燃的椅腿充火把,另一手搭了小严肩头,“你看清楚,这可不是鬼。”

火把明晃晃照在眼前,原来不是墙面,却是张磨得极平滑干净的铜镜子。镜子很大,约三米多高两米余宽,里头分明立着个灰衣人,被火光一照,张开嘴冲着小严一乐。

“王先生请出来吧,好戏结束了。”

灰衣人现身,却不是从镜子里,而是从小严身侧转出来,笑道:“沈公子,你瞧小的这套把戏做得还成不?”

“不错,不愧为京都名家传人。”

灰衣人听他夸奖,笑得更厉害,他长相很少见,眼睛极小,几乎眯成一条缝,鼻子和嘴却生得很大,尤其是嘴,一张开,满口雪白的大牙。

“王先生辛苦。”沈绯衣态度难得的恭敬,连连拱手道,“在下也不多礼了,日后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沈某莫不敢从命。”

“好。咱们日后再聊。”灰衣人挥挥手,那面巨型镜子移动起来,原来是底下装了滑轮,后头有人推着,慢慢从小严面前挪开去。

“是面镜子……”小严眼睁睁看那些人搬走东西,走得一干二净像是从来没出现过,怎么也反应不过来,吃吃道,“居然会是面镜子,镜子怎么会是黑色的?”

“你往上看。”田七提醒他。

抬头,屋顶上果然有人在搬东西,似乎也是面大镜子。

“这个假阿德可算胆小,我们本来为他准备了十足一台大戏,谁知他才开了场就禁受不住了。”田七叹,“‘莫非‘影子’组织中的杀手全是这么不抵事的?”

“不,他是知道得太多,以至于先入为主,深信不疑才着了道。”沈绯衣皱眉。

小严傻傻地听他们对话,看看沈绯衣,又看看田七,再看看沈绯衣,道,“你们放得是什么屁?有没有人能告诉我这是个什么把戏?”

“好吧,还是那句话,你看过影戏吗?”沈绯衣问。

“影戏?和这有什么关系?”

“自然大有关系。”沈绯衣正色,“说到影戏世家,京中最闻名的无非刘逢吉、王升、王闰卿这几户名家,熟於摆布,立讲无差,当初,我之所以怀疑吴大根是刘逢吉的门下,是因为他懂腹语会变声,练影练的人全需具备一定资质,经过精心挑选,平常三四岁小儿需面目灵动口齿伶俐才能入门,由师父心传口授长期苦练而成,故有的高手能同时操耍七八个影人,各具音容特色,能叫闻者分不出半点差异。”

“这么厉害?”

“这还不算什么,影戏过的不仅是唱功,还有布景,当年我在东京看贾四郎亲演一场,其中车船马轿迤逦,奇妖怪兽飞天入地,更有隐身变形、喷烟吐火幻术,实在是惊心动魄扣人心弦。”

“你说这个镜子是影戏里的布景?”小严总算摸到点门道。

“不错,那日在乱石冢,我们一前一后上了楼梯,可是之后彼此不见,你转去右边走廊,我也往左边去查看,其实是中了人家的巧妙布景。”

“怎么布的景?”

“其实只要想通了,这也不难,只需在你我之间竖一道双面铜镜,另在楼梯两端各设另两面铜镜,左端的镜子自然会把右边墙壁反射到我的面前镜中,而你转身看到的墙壁,却是悬在右端的镜子反射景象。”

“什么玩意儿?”小严听得目瞪口呆,左思右想还是不甚明白。

“你不是艺人,自然不懂这个道理。”沈绯衣向田七一个眼色,命他立到小严对面去。

田七手上没有镜子,抽出长剑,雪亮地闪在面前。

沈绯衣指了剑身,问小严,“你看到什么?”

长剑磨得锋利无比,剑身平滑如镜,映出小严面孔。

田七微微转动长剑,剑面影子换了,却是黝黑的屋顶一角。

“哦,我明白了。”小严灵光一现,用力拍脑袋,“刚才靠窗的屋顶上也罩了面铜镜,映着屋里头的亮光,若用蝉翼般的透眼薄纱蒙住,这面镜子便会映出漆黑一片,而把黑纱撤掉,镜前站一个人,我也就能看到人影。”

“是,因为夜色昏暗,影子又模糊,因此虽然镜子就在眼前,看起来也是晦涩难辩,似人似鬼。”

一旦想通了这个道理,却又觉得匪夷所思,因为太简单太方便,几乎叫人无法接受,小严怪叫起来,“你的意思是我们一直被人当猴耍?其实不过是些给小孩子玩的影戏?”

“可以这么说,不过也不能这么说。”沈绯衣目光炯炯,“我如今只是解开了一件疑团,还有许多,包括你到底在乱石冢小楼,以及你自己的房间里看到了什么,我全不知情,自然也无法解释。”

他绕来绕去还是要套小严的话,那些阴森恐怖的情节,小严本打算统统忘掉永远不再向任何人提起,可是今天被他兜着圈子一吊,禁不住又犹豫起来,一时只觉口干唇燥,吞吞吐吐道,“你……我……”

“你到底看到过什么?”田七也是个急性子,上去板了他肩头,“都到了这步了,有什么事不能说?”

“不,不,你们不知道,我看到的,我看到的绝对不是人。”小严被他逼得烦燥起来,拼命摇头,“不可能的,或许他们可以搭布景,用镜子什么的骗我,可没有一个人能装得那么像……那么像死人。”

“或许那就是些手段高超的艺人,吴大根不也装神弄鬼得很像一回事吗?”田七忍不住反驳。

“可是吴大根有呼吸有心跳。”小严断然截住他话,恶狠狠瞪回去,“你见过一个人能比一块木头更冷更硬吗?你见过像花辩绽开一样爆开还会唱歌的人头吗?我都见过,所以我知道那些绝不可能是人。”

田七被他喝得怔住,无法回答,茫然地,转头看看沈绯衣,后者紧锁眉头,也没了声响,半天,他只好说,“你赢了,我确实都没见过,你说那些东西是鬼?”

“是!”小严愤怒又疲惫,他终于把压在心头的秘密说出来,不觉得解脱,反而胸口堵得难受,有种晕晕欲吐感觉,大声道,“从今天起,求求你们不必再问东问西,我一辈子再也不要提到这些怪东西,我也求求你们别再提起来!”

“好,好。”田七见他是真怒了,只好拍拍他肩膀,哄道,“我们不提了,你也别急,有话慢慢说。”

小严骂,“少来这套,我……”

才说了一半,他蓦地发觉田七眼神不对劲,像是看到什么,两眼睁得滚圆,却是看向自己身后,经历了这些事,人像惊弓之鸟,随时会心跳胆寒,立时声音也变了,“你这是干什么,别吓我,你在看什么?呃?你……”

他边说边扭头,一眼瞟到身旁的沈绯衣也转身往屋子里看,脸上露出震惊的模样,一直看到刚才他们坐的地方,地上空空如也,原先躺在火堆旁咬舌自尽的假阿德早已尸体不见。

三十

“人……人……人呢?”小严从不知道自己原来也是个结巴,可也没人笑话他,大家都板了脸,表情十分挫败。

刚才确实疏于防范,被人偷去尸体也是可能的,但是能在沈绯衣与田七身边劫走人而不露出一点动静,对方手段之高明,实在叫人心寒。

田七冷冷道:“要不要追?”

沈绯衣摇头:“算了,他们既然有本事在眼皮子底下作案,自然也会安排好后路不让人逮住,我们未必找得到,别再把自己人分散了。”

田七点头,心里七上八下极其不爽,忍了又忍,还是从鼻子里冷笑出来,“瞧瞧,多轻松,简直是在陪我们玩呢,看来只要人家愿意,就算抢了尸体再顺手杀了我们也是小菜一碟。”

沈绯衣不响。

小严却是实心眼,跟了句,“那他们为什么不动手?何必这么辛苦陪我们周旋,直接去掉我们三块绊脚石不是更好?”

田七看他一眼。

过一会儿,沈绯衣也默默地看他一眼。

小严严重心虚,道,“我说错了什么?”

两人都不理他,沈绯衣自去火堆旁蹲了,地上还留着假阿德死时的样子,一摊子污血,几道抓痕,哪里看得出蛛丝马迹,他长长叹口气,问田七,“你有什么主意?”

田七摇头,“别问我,我现在是什么主意都没的。”

小严气得背过脸,挑了块干净些的地方坐了,眼见田七懒洋洋的,重新劈了几把椅子烧火,剩下沈绯衣坐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心事。自己心中既烦又恼,平白累了这些天,到头来一无所得,未免心里怨愤,只顾把脚下泥土碾来碾去,恨不得钻出个井才好。

三个人闷头着守到天亮,曙光刺破云层,将周围情况照得明明白白,屋子实在破败不堪,纵是在日头里也是凄惨光景,佛像肩头上早齐颈断了,留下轻袍缓带的身体,倒也瞧不出是个什么本尊。大家彼此相顾,俱是灰头土脸神色憔悴,不由对视苦笑,沈绯衣轻轻对小严道,“累你受尽磨难,却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可见我确实无能。”

“这算什么话?”小严横目,“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客气?”

他却再不多话,径自向前走去。

小严不在的日子里,严老爷简直快要杀人,吹胡子瞪眼地每天打发了十几个家丁到处去寻找,哪里觅得到,连沈县令都一并失踪了,本来县里人流言蜚语就多,这下更是传出话来,说小严与沈绯衣不敬鬼神,怕是死在外头连尸体都找不到了。

听了这些要命的话,严老爷连气带急,竟真的病了,一大早胡乱披了衣裳横在床上唉声叹气,却听外头管家连滚带爬地一头扑进来,颤声道,“老爷,少,少爷回来啦。”

严老爷也不说话,一个骨碌自床上滚下来,飞奔去门口接儿子,本来准备才照面便一个耳刮子掴过去,可见了小严脸上明显清瘦许多,又黑又干好不可怜,不知怎么的,严老爷就鼻子一酸,泪珠子克制不住地滚下来,上去用力把儿子抱了,嘴里恨恨地骂,“你个小畜生,你倒还记得要回来?”

里头早有人通报了严夫人,老太太小脚伶仃地从内堂颠出来,女人家动静更大,把个严府哭得愁云惨淡,连路人都隔着院墙往里眺,严老爷见着不好,忙把老婆喝住,骂“哭什么哭,没事自讨晦气。”这才一家人进了内室,恰是晚饭时间,仆人端出饭菜,小严早饿瘪了,端看饭碗没命地往嘴里塞吃食,严老爷看了不免又是一阵伤心,这下连教训的话都免了,亲自举了筷子为他挟菜,柔声道,“你慢些,小心噎着。”忽瞥见门又外有人跑进来,管家气喘吁吁地叫,“老爷,沈大人……”

严老爷最听不得这三个字,闻言顺手把筷子朝他脸上叉过去,喝,“闭嘴,以后不许在我面前提这个名字!”

小严却放下碗,催他,“沈大人怎么了?”

“不许问!”严老爷咆哮起来,“你还嫌自己不够惹事?是不是把我气死了才肯安心?”

管家抖抖缩缩的退出去,小严惦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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