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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文艺 2009年第06期-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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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间又减速了;轮船在狭窄的航道上猛一扭头的样子;简直就是机器出故障时的紧急处置。我盯着船上的当地人看;他们却不当回事;熟人们继续在一起用听起来有些夸张的方言高声说笑;没有熟人或者是有熟人却不想说话的;则继续在那里呆呆地不知出什么神;还有干脆打着瞌睡的人也不少。 
  混装轮船一个劲往水线靠近;多数时候总是空空如也的小路上出现一个女人的身影。她不紧不慢地走着;刚好在船停稳之际来到水边;不等跳板完全搭好;便歪歪扭扭地上得船来。下一次;不远不近地望见小路中间蹲着一个雕塑般的人;不晓得轮船上面的水手们是如何观察的;反正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发现那人有过何种表示;混装轮船就改变航向驶过去。看着那人借助一种专门的架子将一头肥猪背上船来。我终于明白;一条水线将细微的乡村三峡一分为二;一部分是私人小路;另一部分是私人码头。难道它们不像往日在田野皆为集体财产之外;那种另行分割给私人的小块自留地吗?我以为这样称呼是合适的!一天之内能有三五个人使用它们就很了不起;这样的数量正是当下一个正常家庭人口数量。 
  私人小路牵出许多大山背后的岁月。只要这山还在;这水还在;这小路还将继续牵扯;而不管其是否还有力量;还有激情。山路越细小越崎岖越是深深地插入乡村腹地;它像一条脐带;载着这座大山上;包括最没有用的狗尾巴草在内的所有植物、包括最被看重的五岁黄牛在内的所有生物、再加上各种各样的无机物和有机物;到达今生今世只能看到最微弱希望的彼岸的码头。私人小路举重若轻;私人码头举轻若重。前者之重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后者之轻是生命不能承受之轻。 
  在1995年之前;我也许会将这种连脚印都留不下来的小路称之为迷你小路;也有可能将这种连块石头标志都没有的码头称之为迷你码头。那一年的秋天;我躲在有水无山的武汉西郊写了一部名叫《迷你王八》的中篇小说。《上海文学》杂志在1996第1期上发表之际;时任主编的周介人先生在电话中同我商谈;将其改名为《分享艰难》;并且预言;在以后的多年里;“分享艰难”一词必将会成为一种公共话语;因为它会触动这个社会里最敏感的那条神经。在内心里我一直没有放弃先前的喜欢;觉得如此小说题名会平添一份有趣。我当然也明白;无论是举重若轻还是举轻若重;对艰难的分享与否;对于人性和人的品格来说;真的是高下立见。后来的种种事实;印证了周先生的先见之明。已经十几年了;人文领域每年都会冒出新的论争;“分享艰难”的问题一直处在挣不脱的旋涡中心。在大部分人那里;这场论争已经超越文学艺术本身;变成了以“为谁分享艰难”作为分水岭的政治红线。 
  人在思维中天马行空;是人类不断进步与进化的重要因素。随着时光推移;某些人的思想会显出高山仰止的境界。在人们普遍不能适应时世的艰难;仍然将自己限制在认为改革只能给这个世界带来没有穷尽的幸福的情结之中;“分享艰难”恰如一声断喝;惊醒许多黄粱枕上人。是愤懑?是迷惘?是撒娇?是非种种全是别人的思想经历。身为资深小说书写者;那时候我的心正在像诗一样痛苦。 
  那一年的情人节;南方的一家青年报;用一个整版的篇幅;刊登了一位浪漫痴情的男子向恋人求婚的广告。就在同一天;北京的一家青年报上;却有这样一篇报道;云南乡村的一位妻子;拿着家里仅有的两角钱;去往山下的镇上;买盐等日常生活必需品。离家之后的路上;妻子始终将钱紧紧地攥在手心里;奇怪的是那钱竟然还是丢了。妻子在崎岖山路上苦苦寻觅始终不见踪影;天黑之后不得不回家;并打算第二天再来寻找。为人妻的女人预感到将有灾祸降临;却没想到灾祸是如此严重。盛怒之下的丈夫;突然失去理智;拿起一把刀;活活将妻子的两只手指剁下来;以示惩戒。 
  我并没有亲自读到这两份报纸。这些事例是从同城诗人刘益善那里听来的。北京那家青年报的同一个版上;还有一篇消息也是说云南的:一位老奶奶拿着一分钱;在供销社里求售货员卖给她一两盐。旁边的一位干部于心不忍;买了半斤盐送给她。老奶奶翻身倒地;非要磕头谢恩。即使一分钱;那也是老人仅有的。 
  诗人讲述这些时;泪水打湿了双眼。到最后他才反问我;南方的那家青年报上所登求婚广告的花费是多少?我不想猜;只管愣愣地盯着;直到他回答说:五万元。我几乎是责问;你为什么不写成诗?这种诗是天赐的;想找也找不到的呀!诗人的回答让人加倍痛苦。他说;如今谁愿意发表这样的诗?就算勉强发表出来;谁看呢? 
  后来有机会去过一次云南。还没到达;半空中的飞机让人就感受到高原山区强气流给人的震撼。下飞机后的当天晚上;就见到了那位姓复姓的省委书记。他给我们讲在云南行路之难;他曾经去过一个乡;下了吉普车;再走三天才到达。我放弃了在那种场合复述一分钱、两角钱和五万元钱故事的想法。这位下决心要将全省的乡镇走遍的省委书记没有实践自己的诺言;不久之后;他就被调离了。私下里听一些人说;堂堂省委书记;每个周末都要开着吉普车往县里跑;事先也不打招呼;给全省干部造成很大压力。云南之地与长江三峡异曲同工;山水多如锦绣。我去时不是油菜花开的季节;唯有不靠阳光雨露滋润的山间小路;在袒露着条条艰难苦辛的生活脐带。其实;天下乡村哪里不是如此?如果不是亲历;只是带着一副审美的眼光四处行走;别说另类的“云南十八怪”让人兴趣盎然;就是宁夏西海固;也能看成是非常有特质的油画与雕塑。 
  作为自然;乡村像诗一样美丽。 
  作为人生;乡村像诗一样痛苦。 
  那一次;四季如春的昆明在我们习惯上称作深秋的日子突然落了一场大雪;据说是多年罕见。头一天还是风和日丽;一点预兆也没有;便洋洋洒洒地将满街玫瑰压得白一边、红一边、明一半、暗一半。云南的雪;本质上如此;昆明街头对玉龙雪山的学样;俨然是天赐诗章。那时;我没有见过北极圈雪景。如今;这样的雪景我也没有见识过。意识里我还是情不自禁地觉得这里的雪;只达到雪的意义一半。用纯粹的立场分析;我喜欢诗胜过日日夜夜为之守望的小说。云南的雪;我们的诗;在意境上是何其相似!雪的美不胜收正如诗的美不胜收;登高一傲;影响伫望纷纷。雪有雪线;诗有诗经。雪线以下只有非雪;诗经以外;却不一定全是非诗。 
  几年之后的2003年10月16日;离北极圈很近的哈尔滨;这一天也还没有落雪。虽然大家都晓得落雪的日子就在眼前;却对另一场正在降临的诗的大雪浑然不觉。一般落雪;在人们眼里再平常不过。就像春天里油菜不开花;就像大山上找不到小路;就像俊俏的乡村女子不往城里去;就像留下来走不了女子不会在夜里嘤嘤地哭泣不止;最北边的哈尔滨若是十月底十一月初还不落雪;那才是咄咄怪事。这一天;一位乡村母亲像往常一样;一大早就起来;到城里去卖大葱;一不小心竟被那辆能够以“6666”作为车牌的宝马车撞死了!留下如花一样的女儿;泣不成声地问父亲:天堂里也有宝马车吗?我妈在天堂还能卖大葱吗? 
   
  你是不是如同我的母亲 
  为了糊口 
  每天起得很早;睡得很晚 
  泥土一样颜色的脸上 
  落满了愁纹和风霜? 
   
  你是不是如同我的母亲 
  只体验过拖拉机的颠簸 
  从未想过宝马车的舒适 
  用大脚量完了一座城市 
  却舍不得坐一次公交车? 
   
  你是不是如同我的母亲 
  数着零散的角币 
  替我计算着下一年的学费 
  一阵寒风就能把她吹个趔趄 
  却仍然在义无反顾的走? 
   
  你是不是如同我的母亲 
  最喜欢儿女灯前的闲话 
  放下一天的操劳 
  享受一个短暂的温馨 
  明天继续为生计奔波? 
   
  然而现在 
  那车大葱永远卖不出去了 
  柔弱的生命怎能抗得过宝马的铁躯? 
  你悲惨地躺到地上 
  草芥一样的烟消云散 
   
  你的生命正如我的母亲 
  你的尊严正如我的母亲 
  你的苦难正如我的母亲 
  你的死亡让我想到了母亲! 
   
  那件不遮体的单薄的棉衣 
  抵得住另一个世界的黑暗和寒冷吗? 
  在这个真实得如同坚冰一般的人世里 
  我只能长歌当哭 
  为全天下受苦受难的母亲 
  为了你! 
  祈祷天堂里没有宝马 
  不需要早起卖大葱。 
   
  我是在互联网上了解到这事件的;而我亦相信;这些在互联网上如大雪一样铺天盖地的网友们的诗;才是这事件最深刻的真相。 
  《黑龙江志稿》卷十四、物产志一章中;对大葱的释文如下:葱;海兰路旧贡海葱。白露种;次年五月食者;名“小葱”。五月份之小葱复栽之;七、八月份食;为“大葱”。大葱迟至次年开冻发芽者;为“杨芥葱”。叶绿;根白;子黑与韮菜子相类;性平味辛。干葱则大葱也。一名“芤”;一名“菜伯”;又名“和事草”。 
  大葱一样四季皆能生长的乡村;与野草一样保留着少许辛辣的乡村。无法入诗是一种痛苦;入得诗中后;一个一个地痛;一点一点地苦;反而成了从哈尔滨源起的大雪;一阵一阵更加弥漫开来。 
  大葱在四季轮回中做了乡村重重皱眉;春风一度的油菜花便是乡村的难得笑容。乡村的一生;见不到童年、少年和青年;一切尚在初始;就已经是终老。偶尔有花开鲜艳如霞;偶尔有裙袂随情歌飘扬;也不过是生殖季节的鲫鲤那般;跌几次鱼子;随即就归于苍茫。乡村灵魂再执拗;也改不了幽暗阴沉的垂垂老者风范。乡村的一生就是眼睁睁看着荒野田园;从越来越为自己苟安的世界中怆然去远。愿意和不愿意都是无效的!人所体察的诗情;需要乡村真实地扮演芳草萋萋、孤烟空寂、愁云薄如天等等夕阳西下时;不能太痛;却少不得深深的惋惜之情境。夏之苍翠;秋之苍黄;冬之苍白;春之苍茫;乡村终其一生;究竟在等待什么?究竟等到了什么?一辈子只能呆在老家的乡村;用女人滴滴凄凉的泪水煎熬自己的内心;每每炼成峻峭深沉的诗句;便放在冰冷的历史长河里;凝成一种命中注定的咏叹。乡村用自身唯一拥有的方式;面对始终处在阴影中的继往开来;默默无语地书写着这些永远的遗憾。 
  诗不是乡村;但是乡村一定是诗。 
  乡村疼痛时不会是诗;但是诗一定会是一种乡村疼痛。 
  谁还记得乡村与我们曾经有着相伴相生的天命;而且这种天命就是世界的本质? 
  乡村的孤独是那样绝对;让事事都能一分为二的哲学彻底失语。 
  乡村的生命小路充满生存泥泞;进入不难;离去后的抛却更是连举手之劳都不需要就能办到。山水无形;固有的从来是惆怅;轻柔温软地一洒;就将一季的辛劳化作了长梦;等不及对面垸里的灯火熄灭;早早就将思绪困锁在夜的深处。荷塘幽香;高悬在上的却不是玉洁冰清;乡村女子的私语早已潜入污泥纵深;昔日露珠一样的诗;除去变成不堪重负的生产资料;余下的还不够促成冬季里冰封的刺痛。 
  常常地;一个人在乡村行走;心里感觉不到自身。能够持之以恒地面对旷阔苍茫的乡村;只有乡村本身。乡村的欲望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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