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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敖虚拟的十七17岁-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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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楔子

  ○○七年五月一日的台北市。早上九点十分,一个背影出现在长安东路,匆匆朝中山女中走去。是个瘦瘦高高的女生背影,夏季的制服,预告的,却是秋色;厚重的书包,负担的,却是低压。

  学校大门已经关起来了,能走的,只有左道,旁门警卫室卡在那里。背影不需要盘问,制服证明了一切,只是迟到而已。迟到,算什么?迟到只是时间走在前面而已。时间,又算什么?时间只是静止而已,也许还在倒流。

  正对校门的,是「晨曦路」。晨曦已经不再,但背影沿路走去,走进老旧的后楼、走到高二真班教室,上的是英文课。教室后门,轻轻的开了,背影没走进去,却站在那里。

  老师的英文突然缓慢下来,像是老式留声机的发条出了故障,随着老师的视线,全班女生朝向这迟到的同学。她不再是背影,她是令人惊悚的焦点、令人惊艳的漂亮女生,引来的,是同声惊叹。

  用尽「窗外」小说字眼吧,站在那儿的,就是那美丽的、清瘦的、忧郁的、苍白的、深思的,唯一写不出来的,是飘逸的,因为「窗外」作者在中山女中时候,还是「发禁」的时代,五十年过去了,桎梏中,高中女生的头发有了自由。

  飘逸的她,有一点胆怯,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来。又陌生又熟悉的,她找到那个空座位。坐了下去,两手紧抱着书包,没看任何一个人,却向四周张望。

  四周也张望着她。突然间,邻座女生惊声尖叫起来:「看她的学号!看她的学号!CY781984!C…Y…7…8…1…9…8…4!天哪!这是徐菁的学号!」「徐菁不是车祸死了吗?」「徐菁死了一个月了,怎么回事?」「我们没有转学生,也不可能有同样学号!」……七嘴八舌,立刻乱成一团。「你是谁?」「你是谁?」「你怎么穿着徐菁的制服?」「你那儿来的?」……乱成一团中,大家包围了她,前面的有点胆怯,向背后靠,后面的,朝前挤,有人站到椅子上。

  飘逸的陌生人吓到了,她紧抱着书包,想站起来,可是没有空间,一声声的质问压迫着她,她摇着头、咬着下唇,万般无奈。最后,她决心给出答案:「请给我一点空间,让我说。」她有点喘息。「大家让开一下。」「让开一下。」「她要说了。」「说出她是谁。」……包围的人头们让开了,光线透了过来、空气透了过来,飘逸的轻声细语传出了:「我不是别人,我就是徐菁。」

  前排的女生尖叫起来、跳起来:「天哪!她就是徐菁!」「她说她是徐菁!」「徐菁明明死了,怎么是徐菁!」「她是女鬼,哇!」……在惊声尖叫中,飘逸的伸出纤细秀美的手,抚上自己的前额,倒在椅子上。「她昏倒了!」「快叫救护车!」「叫医务室护士来!」「假徐菁昏倒了!」「快救她!」……

  校长从书包的夹层中,找到了飘逸的健保卡和振兴医院收据。校门的大门开了,救护车开进来,又开出去,直奔天母振兴医院。病历在那儿,病历所在,就是病人所在。对没有历史的人,她的历史,就是病历。

  随着大门重新关起,学校恢复了表面的安静。表面下的浮动,一波一波在流传。高二真班的女生们已无心上课,大家「白日见鬼」,心里毛毛的。唯一的安慰是,这女鬼可「出奇的漂亮!」「她太漂亮了!」「人怎么可以长得那么美?」「看到她,我性向转变,不再喜欢男生了。」……大家开始恢复了笑容,也开始互相埋怨。「不逼她,让她一起上课,多么好!」「是呀,我们高二真班有了校花。」「这校花走到北一女门口,那些绿色丑八怪不敢放学了。」「为什么不敢?她们要抢着出来,转学中山了。」「她才是真正『窗外』的女主角。」「林青霞就是靠演『窗外』成名的。」「我们的女鬼比林青霞漂亮。」「我们要把女鬼迎回来。」「她怎么会有徐菁的制服?徐菁是她什么人?」「徐菁已是漂亮的女生,如果死了变得更漂亮,像这女鬼,天啊,我去死吧。」「我也要。」……

  中山女中恢复平静、中山女中陷入茫然、中山女中人气鼎旺,但是,中山女中平添了鬼影。人人在问,鬼影是谁,鬼影也会问自己:为何她只有神秘,没有影子。

  02 与阴茎对话

  弄不清是醒是还是梦,也不想弄清它。

  东方的哲学家庄子,他弄不清是中的他梦到自己是蝴蝶。还是醒来的他只不过是蝴蝶在梦中;西方的哲学家蒙田(Montaigne),他弄不清当他跟小猫一起玩的时候,是他在玩小猫还是小猫在玩他。

  为什么要弄清呢?不做东西方的哲学家而做蝴蝶和小猫,不也很好吗?

  关键是哲学家对上蝴蝶、哲学家对上小猫,对得真好。

  弄不清是醒还是梦,是谁玩谁,也不想弄清它。答案要朦胧。

  不过,我好像没有他们哲学家那么好运,朦胧中,我感到我要分裂。不是与蝴蝶分裂、不是与小猫分裂,是与另一个我分裂。

  我太伟大了,伟大得要崩开,我必须分裂,分裂成两个我至少先分裂成两个我。

  不分裂,像那连体双胞胎的“暹罗孪生”(Siamese twins)可以吗?他们虽然从小连体婴,卻在大脑上各自独立,还各自娶妻生子呢,在政治看法也不对等,分别投不同候选人的票,这样好吗?

  当然不好,多别扭啊。

  那就双胞胎自己。

  双胞胎是两个我的造型,不是两个我。要两个我,一定得一分为二。

  是细胞分裂?

  层级没那么低。

  是精神娄裂?

  没那么病态。

  是人格分裂?

  没那么不道德。

  那还是什么分裂呢?看来只剩下四分五裂、天崩地裂了。

  是理性的博学的自我和平分裂,内体上,是完整的我;精神上,是对立的我。对立不是吵架,对立是自己是自己的反对党,既浇凉水也扯后腿,当然,也有鼓舞和鼓励,不全是抬扛。

  好吧,既然吾志已决,分裂就分裂吧,免得伟大得要崩开,妨碍了伟大。

  说得是,常人总以为伟大是罕见的,一时无两,这回可开了眼界了,原来伟大可以两全其伟、可以一而二又二而一、可以自我对立、可以伟大内部矛盾。矛盾来自内部就不在是矛盾,它们是一体两面、奇正相成,人呀本来就有两个我,只是隐晦着,难以区隔出来,现须可好了,自己对干起来了。

  精彩不在干人,精彩就在自己对干。

  当然,也有鼓舞和鼓励。像是双胞胎的一对小姑娘一样。只是学问大了许多,讲话的内容很丰富。

  两辆“学富五车”。

  “十车。”突然间,第三者声音出现了。“十车。还要看是什么车,最好是水肥车。”

  “你是谁?”一个我在问第三者。

  “你是谁?”另一个我也在问第三者。

  “我是你们的‘形而下’。”

  “原来是它!”两个我不约而同。“我们‘形而上’联合起来,对付‘形而下’。”

  两个我又合一了。“要对付‘形而下’,那阴茎、那愤世嫉俗的阴茎、那不安分的阴茎!”弄不清是醒还是梦,也不想弄清它。

  我“形而上”的大脑是智慧型的,人们都知道,但不知道我“形而下”的阴茎也是智慧型的,我有“智慧形的阴茎”,它来纠缠,我不能置之不理,因为对它愧疚。

  过去为反抗国民常黑暗政权坐牢,即使出狱多年,还会怪梦不绝、恶梦留连。在又怪又恶的梦中,比例最多的,竟是和自己阴茎有关的。如何解析这一现象?精神分析家是不够看的。直正的基础原因乃是大脑对阴茎的愧疚,大头惹祸、小头遭殃。大头做政治犯惹祸坐牢,小头休戚与共,只好陪同遭殃,两头相见,大头总有说不完的抱歉。这次,怪梦更怪了。

  “你能跟你自己对话,现在轮到我了,我要跟你对话”

  “别这么得意吧,谁是谁的‘形而下’,我很愿意下情上达。”

  “别这么得意吧,谁是谁的,真很难说。记得希腊神话Demeter(狄蜜特)女神吧,她要烧掉Demophon(狄默丰)身上mortal parts(会死掉的部分)以成全永生,结果却被误会,害得全体都不得永生。但我被你们牵累了。所以陪着倒霉。”

  “说你被我们牵累、你陪着我们倒霉,我们承认。但说你单独永生,就是笑话了。讲个笑话给你吧。一个老富翁,活到一面岁,过生日那天,他拿起酒杯,庆祝自己,但方式很怪,他对他身体每个器官,都举杯个别点名庆祝。他对眼睛说:‘眼睛啊、眼睛啊,生日快乐,你一百岁了。’他对鼻子说‘鼻子啊、鼻子啊,生日快乐,你一百岁了。’他对嘴巴说‘嘴巴啊、嘴巴啊,生日快乐,你一百岁了。’依此类推。最后,他把头一低,对‘形而下’说:‘你要活着,也一百岁了。’懂了吧,你说你单独永生,对不起,恐怕永生的不是你,先走一步的才是你。”

  “哈哈,很好笑,但很冷,很好冷笑。”

  “不管冷不冷,我们活得比你久,你活不过我们,你只是自大狂。”

  “国民党党营的下中书局出版国民党教授译的‘世界吏纲’,英文原文Megalomania ledthem at last to the prossession of Egypt。里Megalomania自大狂一字,国民党教授竟翻译成‘最后梦格隆满尼(Megalomania)王竟征服埃及’,应该译为‘最后自大狂使他们占有埃及’才对,闹出了大笑话。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自大狂有‘梦格隆满尼王’的王者气派,翻错了翻出笑话,到也不错呢。说我活不过你们,别忘了我是全身最有王者气派的一条。”

  “你是一条阴茎,却如此自大。”

  “我不是自大,我真的很伟大。”

  “你不是什么伟大,你只是屌大而已。三个女人没好话、三个男人比屌大。你跟男人比过屌大吗?”

  “我这屌可屌得很,无与伦比吧,没有比过。”

  “看你也没有,但我知道你的屌多大,你的屌很奇怪,平常时候,看起来很正常的大小,但非常的时候,就非常大,大得有点吓到女孩子,该怎么说?乱掰吧,你的膨胀系数可真大,大大大,非常大。”

  “你的‘非常’两个字很使我受用,用得好,使我联想起孙中山曾自称‘非常大总统’,我呢,可以自称‘非常大鸡鸡’。”

  “你不要又玩世了,你这样扯上孙中山,孙中山会向法院提出‘非常上诉’。”

  “这不是法律问题,‘非常上诉’有什么用?但孙中山可提出‘非常寓意’。古人何休在‘公羊传序’里说:传述古书‘春秋’的很多种,‘其中多非常寓意可怪之论。’孙中山可就这段古书,提出抗议。抗议你有不当联想,至少抗议你乱用‘非常’两个字。”

  “其实,乱用的是他孙中山自己,大总统就是总统,可是他这位革命狂,一辈子老是干上杠上开花的大总统,比如说,他先干上‘临时大总统’,后来又干上‘非常大总统’,你不觉得奇怪吗?他太邪门儿了,政治使人邪门儿,邪门儿到全世界的政治系教科书都无法解释这些杠上开花。”

  “好了,扯远了,还是拉回来,看你自已,恭喜你有了‘非常大鸡鸡’,虽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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