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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 2010年第3期-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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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个瘸子;走不得远路。” 
   汗捞说。 
   “你说他是个瘸子;怎么瘸的?不会是挨了枪子打瘸的吧?” 
   王存孝说。汗捞和他的爹觉得这话问得日怪。 
   “他从娘胎出来就瘸了;一条腿细得像芦秆;还短了半截哩。” 
   “那就真是走不得远路了;马桥坡远呵;真难为你们了!” 
   “是很远;走了才知道;真不该听马西凉的;那杂种没安好心。” 
   汗捞的爹让自己笑了一下。 
   “不管是马西凉还是马东凉;总之都一个样;都想拾个现成的;你们这些人哎!” 
   王庄主动了一下身子;肚子上的肥肉就跟着颤了起来。 
   “我们不该来;冒犯了王庄主;给你赔不是了……” 
   汗捞的爹说;他把腰躬了下去;还向胖子拱了拱双手;好像在作揖。 
   王存孝长长地叹了口气;肥脸上忽然有了一种悲伤的表情。 
   “你们是不该来;撞上了这么个日子;今天这个日子不好;我叔他说死就死了;昨天后晌我来窝棚;他老人家还好好的么;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那些闲汉们也换上了沉痛的表情;有的叹气;有的摇头。汗捞的爹就也跟着叹气摇头;好像他不是个外人;是马桥坡的一个乡党。 
   “人死如灯灭;人活着凄惶哩!” 
   汗捞的爹说。 
   “是凄惶;我叔这辈子过得凄惶;四十岁上就死了我婶;到死也没有留下个人丁;村里的人嘴杂;说我们叔侄生分;其实我对他老人家不错;他死了我难过呢!” 
   王存孝说;一边用眼睛扫那些村人;一边又长长地叹了一声。 
   “我叔活得孽障;活得凄惶呵;呵呵!” 
   那些人就又跟着摇头叹气;好像死的是他们的爹。 
   “我叔太孤单了;他孤单了半辈子;如今躺在坡坡下的灵堂里;还是孤孤单单;他没有个子嗣;你看连个守灵的人都没有;天气又热;我想明天让他老人家入葬;这好像有些不合礼性;其实我是为他老人家着想呵;这鬼天热得就像个蒸笼;我不想让老人家变成一堆臭肉;毕竟我是他亲侄子呵!” 

   王存孝说的时候;凄楚地给外乡人笑了一下;同时望了望坡坡下的那个临时搭起的棚子;死人就躺在那个棚子里;汗捞看见了一些纸幡;有一股一股的香烟从棚子顶上往上飘动;那棚子就在南瓜地的东侧;纸钱燃烧的气味随晚霞弥漫了过来。汗捞又看看西天;太阳又下落了一大截;他觉得该回了。拾荒就是拾荒;不让拾算了;又不犯法;死人不死人跟外人有什么相干? 
   “天不早了;该让我们回了吧!” 
   他说。他说话不像他爹;他说话直通通的。 
   那些人都不做声;王存孝也不做声;他给自己倒了碗茶。 
   汗捞望着那碗红茶汤;干咽了一口唾沫。 
   肥人喝茶喝得实在是酣畅。 
   汗捞咽了一口;喉咙好像在冒烟。 
   “我说你的茶能不能给我们喝一口;你的人尿了我的水葫芦;我们喝你一口茶还不行么?” 
   汗捞又说;他嘴里满是苦豆子的苦味道。 
   王存孝笑了;说:“喝么喝么;快给他们把茶倒上;你看我光顾了说话;都忘了给你们喝茶了。” 
   就有一个人给汗捞和他爹倒了两大碗凉茶。汗捞一口气喝完;抹了一下嘴;他觉得该走了。 
   “我们可以走了吧?” 
   他问那个袒胸露肚的肥人。 
   “刨挖的东西还给你;算我们父子给你打了半晌零工;这总可以了吧?” 
   “年轻人性子急;慌什么?你们来一趟多不容易呵;我还有事要跟你们商量呢!” 
   王存孝真是不急不躁;他左右看那些乡党;脸上还是笑着。 
   “你们说;他们能走么?” 
   那些喽啰就一齐叫了起来;像是阎王爷旁边的小鬼。 
   “那你说该咋办?就拾了个荒;难道你们想吃人?” 
   汗捞的倔脾气起来了。 
   “年轻人血气旺;你看我和颜悦色跟你说话呢;你这么跟我说话!” 
   “那我该怎么说话?就拾了个荒;说到天大不过就是个拾荒;又不犯法;我们又不是你的囚犯!” 
   “你看你这年轻人;这么跟我说话;刨了我的地;好像你还一肚子的气;还很理直气壮哩!” 
   “刨了你的地;我爹不是赔礼道歉了么?刨的东西留给你;你还要咋样?不会送我们去蹲大狱吧?” 
   汗捞让自己笑了一下;他发现肥人的脸阴了下来。 
   “你现在是在马桥坡呢;就得按这里的规矩办;知道啥叫天高皇帝远么?你到了这个地方;就不能犯倔脾气;所以我劝你还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今天心里凄惶;我不愿意再添些凄惶。” 
   王存孝这些话说得带股寒气;汗捞和他爹知道这个人惹不起;倒霉的是正好把这人惹了。他就是马桥坡的皇上;到了他的地盘上;就只有听他的摆布。 
   后来的事汗捞都记不清是怎么说的;他只记得他和爹被那帮人半押半拥着;跟着肥人去了那个停死人的棚子。那里用席棚隔了一个灵堂;旁边还搭了个场子;支了一排锅灶;几个人正在那里备席;大概是明天的葬席;场子里摆着六七张桌子;乱七八糟横着一些长椅;零零散散坐着几个男女。这时太阳从地平线上沉了下去;天色暗了起来;从灵棚通往村子的路上有些人正往这边走来;烟尘在田地上弥漫。牛羊鸡狗在远处叫成一片。汗捞不明白这些人把他们父子带到这里来做什么。他闻到了一股饭菜的香味;肚子就澎湃地响了起来;他听到爹的肚子也发出了那样的响声。早起在吉良镇子吃过一点东西;一天了;到现在还粒米未进呢;但那些人好像没有要给他们吃食的意思。 
   父子俩在一张桌子下圪蹴着;可怜巴巴的;好像被人给遗忘了。两个人都不识字;认不得灵棚上那些写了“懿德流芳”“忠勇坚强”“遥遥迢迢”“渺渺茫茫”的纸;但是觉出来躺在灵棚的那个死人不是个一般的人;王存孝和那些喽啰们一到了灵棚;说起话来都变得小声细气;气氛显得十分的压抑。早来的几个吊唁的人;都是哭丧着脸;毕恭毕敬的样子。 
   掌灯时分;一个老女人送来了麻布和孝服;还有一根糊了纸花的孝棍。 
   王存孝接了那堆东西;对汗捞和他爹笑了一下。 
   “我想跟你们商量的就是这事;你们不会不同意吧?” 
   王存孝压低了声说。 
   “你看;村里的人都熟得很;谁扮这角都不合适;就只好委屈你们了;入土为安;到明天把人葬了;你们就可以走人;我不想难为你们;做么不做;你们掂量掂量!” 
   灯光恍惚;眼前的人都像鬼影一样;王存孝的大脸看不清晰;但口气容不得商量。 
   汗捞和他爹圪蹴着;仰着头望肥人;一脸的迷惑。 
   “我把话说得这样明白了;你们不会不明白吧?” 
   汗捞的爹眨巴着老眼;终于弄懂肥人什么意思。 
   “明白;现在我总算弄明白了;你留下我们原来是为这事!” 
   汗捞的爹说。 
   “明白就好;我就是想借你的儿用一用;没有别的意思。” 
   王存孝笑模笑样的;好像很满意汗捞的爹是个明白人。 
   “我们是外乡人;你要个假孝子做什么呵?” 
   汗捞的爹说;声音像是在哭。 
   “当然是假孝子;所以你们并不损失什么;可是你们把阴德积了;将来会得好报;你看我说的在不在理?” 
   “没有这么埋汰人的;就拾了你几个洋芋;你让我们弄这事?” 
   王存孝其实并不在乎他们同意还是不同意;这事是他早谋划好的;这两个拾荒人是老天爷派来的;他们正好赶在死人的这天来了;来给他无后的叔当孝子呢。人死了;灵棚里连个守灵的孝子都没有;这太说不过去了。 
   庄主向左右摆一下脑袋;就拥上来几条壮汉;汗捞被不由分说地按住;穿上了那身白孝服。 
   那些人给他穿孝服的时候;他挣扎了几下;好像不起什么作用;他就不挣了。 
   他把脸转向王存孝;看着王存孝的肥脸。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给我穿这身孝服?我不想穿呢你非要给我穿!” 
   汗捞对王存孝说。 
   “我说了我不想穿;你还是给我穿上了;你非要给我穿我也没有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是没有什么办法;是你自己要来马桥坡的;我又没有请你来。” 
   “我来是来了;为什么非要给我穿孝服?我不想穿你逼我穿?” 
   “你已经穿上了;你穿上了蛮合身;我看蛮好!” 
   王存孝笑着说。 
   “你看着好;我看不好;我不想穿;我真是不想穿;你非要给我穿?” 
   汗捞就知道这么说。 
   那时候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就像个掏空了的葫芦。 
   所以他像个面团一样;任人摆布。 
   “拿上拿上;让他把孝棍也拿上!” 
   那些人高声地喊;喊得很亢奋。 
   就冲上来一个人;把那根糊了纸花的棍子硬塞到汗捞手里。 
   他被那些人推搡着进灵棚的样子;让那些人很开心;他们都笑了起来;欣赏着这个壮实的拾荒者;说这个小伙子穿上白服;真像个孝子。 
  六 
   灵棚里摆着一具红棺材;棺盖错开着;但死人不在棺材里。 
   死人躺在一块木板上;身上盖的是床红绸被;皂衣皂裤;连脚上的牛鼻鞋也是皂色的。脑袋陷在棉枕里;看不清个五官。旁边置着张八仙桌;上面摆着老汉的灵位、供品;无非馒头、油香、果子之类;中间好像还有颗煮熟的牛头。香炉里香烟缭绕;桌前有几个草编的蒲团;来了人;就在那里下跪;烧香磕头。 
   孝子跪在旁边的一只草团上;这是汗捞的位置。他爹在稍后的一条榆木凳子上坐着;陪孝子守灵。 
   一拨一拨的人来了又去;给死了的老汉进香烧纸;看一眼死人;再看一眼两个外乡来的活人;就为瞧个稀罕。王存孝站在灵棚的入口;迎来送往;满脸凄凉的表情;一些年长的人;尽过了礼性;都要跟他说一声:“存孝呵存孝;好你个存孝!”那是在夸赞他;想事办事漂亮周到。 
   肥人好像很满意这两个守灵者;又多少有点不太满意。 
   他过来踢一下汗捞的屁股。 
   “好歹你也嚎两声;我知道你们不情愿;嚎两声总可以吧?” 
   “我不会嚎;我凭什么要嚎?” 
   汗捞说。他冲肥人瞪了一眼。 

   肥人后面一个大汉往他脑勺上敲了一棍。汗捞又瞪一眼;接着又挨了一棍;打得他眼冒金星。 
   “你不嚎就算了;我让你爹嚎!” 
   肥人就转脸对汗捞的爹说。 
   “你儿子不嚎;你就嚎一下;两个人总得有个人嚎;嚎一嚎有什么;你们又不损失什么;是不是?” 
   汗捞的爹就真的嚎了起来。 
   “孽障呵;我的儿呵!孽障呵;我的儿呵……” 
   老汉嚎的是甘州话;含含糊糊的;那些人听不出个所以然。他就借这种干嚎;表示对儿子的体恤。从那些人强行给汗捞穿上孝服的那刻起;老汉就觉得汗捞真是太可怜了。 
   “孽障呵;孽障呵;我还没有死哩;我儿倒做孝子了!呵呵;喔喔……” 
   他嚎着嚎着真把老泪嚎出来了。 
   灵棚里外乱糟糟的;人们只听到他苍哑的嚎声;看他泪流满面;却没有人听出他是在哭嚎自己。王存孝好像也不在乎他在嚎什么;只要有人在死人旁边哭嚎就行。 
   汗捞的脑袋被棍子打晕乎了;好大一阵才从剧痛上回过神来。他听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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