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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莫非是说不出话来？”慕容玉树迟疑地说着。
洛朝颜听罢，忙不迭地连连点头，眼眸中流露出又急切，又委屈的神色来。
“怎么会？我适才明明已经解开了她被封住的所有穴道，怎么可能……”纪南枫讷讷地说着，忽然眼神一凛，语气也变得冰冷起来，“难道段红叶……”他的目光又重新落到洛朝颜身上，见她黯然地垂首，默默不语，不由心中一痛，怒气随之上涌，咬牙切齿地道：“好毒的点穴手法！”他把双拳握得“咯嘞”作响，气得浑身发抖。
慕容翌却暗暗喜道：果然不出我所料！真是天助我也！如今洛朝颜暂时失声，便不能在他们两人面前揭穿我。我定要加紧行动，先发制人，早日达成我的计划。届时，若我的行藏被揭穿，事情都是木已成舟，任何人都无法对我构成威胁！他兴奋得血脉沸腾，只恨不得仰天狂笑！但这满腹阴谋，居心叵测的男子，此刻却用怜悯的口气叹声道：“洛姑娘与三弟的相认过程诸多波折，如今又遭逢此劫，当真是让人痛心啊！”
“段红叶那妖女真是歹毒，居然对你下这么重的毒手！这种旁门左道的点穴手法，都不知谁才能解得了……”纪南枫无奈地长叹一声，伤心与无奈齐齐涌上心头。
“我们先带洛姑娘离开此地，再从长计议吧！”慕容玉树在此时此刻，纵然怀着与纪南枫同样沉重的愁绪，但处变不惊的个性，还是让他定下心来，作出了冷静的决断。
纪南枫道：“惟有如此了……”他转向洛朝颜，柔声道：“羡瑶，你走得动么？还是我来扶你出去吧……”他伸出手来，搀住洛朝颜的手臂。
洛朝颜无力地倚靠在纪南枫强而有力的臂膀上，心中虽仍有苦涩，却掺杂着更为浓郁的甜意。她在心中满足地发出一声叹息，念道：我终于回到了哥哥的身边。现在他搀扶着我，与我并肩而行，这种感觉是多么幸福，就如同是置身在梦境中一般……可是，我却失去了我的声音，这一切都是天意么？有得必有失，就是这个意思么？……
127。120章 无语凝噎
纪南枫一行人快马加鞭，带着洛朝颜返回慕容府。一路上，那诡计多端的慕容翌又在暗地里推度琢磨着，想要得出一个万全之策来。他的心情是惴惴不安的，但看见洛朝颜虚软无力地趴在纪南枫身后，对她的警戒之心便稍减了一些。
远处的更楼响了三下。他们终于抵达了慕容府。纪南枫小心翼翼地扶洛朝颜下马，柔声道：“义父还不知道我们已寻到了你……若是他老人家知道了，不知该有多高兴！”
洛朝颜笑了笑，又将目光转移到慕容玉树身上，却被他眸中流溢着的柔情震得心中一跳，暗叹一声，将目光移了开去。眼前“慕容府”三个金漆大字，被两盏大红灯笼的柔光熏出丝丝暖意。
洛朝颜想道：这里，将会是我未来的家么？从今以后，我是否真的能安定下来，守在哥哥的身边，过上一直以来热切企盼的幸福安宁的日子？
正在思忖之间，她的手，已被纪南枫紧紧握住。他那低沉却柔软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走，我们进去吧！“
洛朝颜恍恍惚惚地任由他牵引着，随他走了进去。
没想到，慕容府里竟是灯火通明，人影晃动。那精神矍烁的老将军慕容狄，此刻竟候在厅堂中，焦急不安地来回巡逡。见了纪南枫一行人，他急急地迎了上来，气急败坏地喝道：“你们几个这么晚还跑出去做什么？居然还是一同失踪，也不知会我一声，知不知……”他的语声蓦地顿住，一双利如鹰隼的眼眸瞪住纪南枫身旁的洛朝颜，又惊又喜地道：“羡……羡瑶……？”
洛朝颜怯怯地朝他笑了笑。
“你们居然找到了她……太好了，老天爷保佑……”慕容狄狂喜之下，竟一下子变得语无伦次。但他很快又脸色微变，喟叹道：“不过……老夫之前那样对待你……你……”他内疚地斟酌着道，“羡瑶，你定是很恨我，对不对？我还口口声声地骂你作妖女，还把你与素素关进柴房……我，我……唉！我也是事后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段红叶搞的鬼！枉我活了六十年，却连分辨事非的能力也没有，我真是枉为人了我！”他仰天长叹一声，双目中噙着泪花。
洛朝颜为这老人的忏悔感到心酸不已。她凝视着慕容狄，坚定而缓慢地摇了摇头。
“羡瑶，你是不愿意原谅老夫么？你对着老夫连一句话也不肯说么？”慕容狄误会了洛朝颜的举动，凄然地道。
“爹，你误会了，洛姑娘她是因为遭到段红叶的毒手，才会……”
“成了哑巴！”慕容翌抢过慕容玉树的话，飞快地说道。
洛朝颜听到“哑巴”二字，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苦涩的泪水再次涌上眼眶。
是啊，我成了哑巴！我如今已成为了一个哑巴！纵使心中有多少的言语，也无法再倾吐出来！“哥，你……”慕容玉树见洛朝颜那黯然神伤的模样，不由心中一痛，出言喝止慕容翌。
慕容翌在心中冷笑一声，不再言语。
“原来……羡瑶竟遭逢了这样的劫数……”慕容狄震惊地喃喃道，“段红叶那妖女真是太狠毒了！她如今在哪里？她做了这么多阴险之事，老夫绝饶不了她！”
“她……她已经疯了。”慕容玉树低声道。
“什么？疯了？”慕容狄骇然地说着，转而冷笑道：“哼，因果循环，恶人必将遭到他们应有的报应。老夫也就不再浪费心神在这种人身上，且看公正的老天爷如何收拾她！”
因果循环……洛朝颜凄然地忖道，为什么噩运总是要降临到我身上？我受的苦难还不够多么？为何老天爷还要这样折磨于我？难道我变成了“哑巴”，也是报应？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的泪水，便是在此时悄然滑落。
“羡瑶，你怎么哭了？”纪南枫紧张地道。
“洛姑娘也累了，我们还是让她早点歇息吧。”心细如尘的慕容玉树对洛朝颜落泪的原因了然于心。只是他不愿再提及任何一个叫洛朝颜伤心的字眼，便说出了这番话。事已至此，他却仍然唤洛朝颜做“洛姑娘”，只因他尚未知悉洛朝颜的真正心意。倘若洛朝颜无意于他，那他便不会强人所难，娶她作妻子。她在他心中，便永远是洛朝颜，而不是纪羡瑶。洛朝颜也好，纪羡瑶也罢，对他来说都只不过是一个身份，他所爱的，是她的人。
洛朝颜又何尝不明白慕容玉树心中所想的一切。她仿佛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能与这个男子心意相通的本能。她对他怀抱着感激之情，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她甚至幽愤地想着：为什么司马逍遥就不能知悉我的心意呢？哪怕是一点点，也好呀……
128。121章 尽在不言中
洛朝颜确是累了。
她在纪南枫的陪伴下缓步走回房中，两人来到一间厢房前，纪南枫伸手将那扇门轻轻推开，房间里那清新简约的布局，便清晰地展现在她眼前。
洛朝颜抬眼看着纪南枫，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些什么。纪南枫大约猜到了她的心意，便笑了笑道：“这里不是段红叶住过的地方。我命人另外安置了这间房给你。”
洛朝颜一愣，随即也微微一笑，这笑容是真挚的，也是幸福的。纪南枫被她这笑容感染，不由也开怀地笑了起来，之前积压的心中的愁云惨雾，在这一瞬间也暂时消散了。
两人走入房中，围在桌旁坐下。纪南枫凝视着洛朝颜，缓缓地开口道：“羡瑶……我的妹妹，你总算是回到我身边了……之前，我做了太多的错事，我三番四次地出言侮辱你，我不相信你的话，却去听信段红叶的诺言。我……”他语声一哽，眼眶已然泛红。
洛朝颜只是连连地摇着头，伸出莹白的手，握住纪南枫的手，露出一个安慰的，宽容的笑。与此同时，她的两片嘴唇一张一合，做出一个口形来。
“哥哥……你是在叫我哥哥么？”纪南枫喜悦地说着，转而又黯然地叹道，“可惜，你说不出声，我也无法听见……但这已足够了！我知道你原谅了我，肯叫我哥哥，这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洛朝颜又醒悟到自己已成了“哑巴”这个事实，心底不由蔓出一阵凄楚。她心中一动，起身走到书案旁，提起笔蘸了点墨，在一张纸上写下一行娟秀的小字来。
纪南枫凑过去一看，低声读道：“哥哥，别担心我，我没事……”他哽咽着道，“羡瑶，你放心，我一定找人治好你，让你重新开口说话，不用再受这样的煎熬与折磨！”
洛朝颜幽幽地叹了口气，又提笔写了起来。良久，她才停下手中的笔，只见范仲淹所作的《苏幕遮》，完完整整地呈现于纸上。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纪南枫一字一句地读着，那些掩埋在记忆深处的过往，拼凑出一幅美好的画卷，清晰展现在他眼前。一时之间，他只觉无尽唏嘘，对前事的留恋，对血海深仇的刻骨铭心，对失而复得的快乐与感恩，刹那间全部涌上心头。又隐约听到耳边响起了一段凄美动人，又异常熟悉的旋律。他蓦地回过神来，发觉洛朝颜不知何时已手执一个陶埙，鼓起香腮，在徐徐地吹奏着，那苍白的面容上，流露出悲戚而感伤的神色。一双杏眼明仁，闪烁着熠熠的光芒，正凝视着他。
“我知道……你是在问我还记得这旋律么？……我当然记得！我一刻也未曾忘！这十年来，这段旋律一直犹在我的耳畔回荡着……我仍记得那个夏夜，你在我身旁，轻声哼唱着这旋律……”纪南枫怔怔地低语道。
洛朝颜流着泪，继续吹奏着。这美好动听的乐音，宛如潺潺的流水，宛如一缕清风，宛如慈母温柔的手，为受伤的心灵带来片刻的温存与暖意……
这轻灵美妙的乐音，被夜风吹送到另一个人的窗边。
慕容狄立在书案前，久久地沉默着。他那颗在沙场之中久经历练的心，此刻已是乱作一团，不知是喜，还是悲。
他长叹了一声，突然低声自语道：“夫人，我终于找回了纪家的另一个遗孤。经过几番兜兜转转之后，如今她终于得已与枫儿团聚，也算是了结了你我的一桩心愿……不对，应该是憾事。”他吁了口气，拿起书案上的一幅卷轴，缓缓展开，那画上长袍曳地，宫鬓高雅，高贵清华的美妇人，散发出夺目的容光，仿佛将这房内的一切都照亮了。
“夫人，你若在泉下有知，也该放下一个沉重的包袱。只是，我……我却不知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你……我……”慕容狄忽然冷凄凄地苦笑道，“我知道你恨极了我……你后悔嫁了我这么一个表里不一，懦弱无能的男人，你定是对我……那样的行为感到羞辱，认定了我是个卖主求荣的人……你只是埋怨我，唾弃我，因为我的自私自利，居然对自己的结拜兄弟痛下毒手！也对……若不是我，他们也不会死……可是，我也是身不由己的啊！”
他的目光无比留恋地看着那画中人，又道：“可是，你以为我心里好受么？这十年来，我视枫儿如亲生子，就是出于心中的愧疚，想要补偿他！现在羡瑶也找到了，这回是真的……她不是别人冒充的……我一定会像对枫儿一样，好好地对待她，将她视若己出。这样，我的良心，便会好过一些……”
他顿了顿，叹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