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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让他撞到墙上去或是滚到地下来,完全无暇关注进来的人。
她弟弟带着哭音叫道:“我已经忍了很久了,实在不能再忍下去了,姐你就让我再服一剂吧!”
他无法挣脱姐姐纤秀而有力的手,忽然低头一口咬在姐姐的手臂上,那姑娘痛得眯起了眼,却仍是不肯放手。小温侯脑中突地一热,等到他回过神来时,他的人已经站在榻前,手已经击昏了那个他越来越看不顺眼的小子。
而那姑娘则错愕地望着这个多管闲事打昏了她弟弟的家伙,好半天才明白过来,脸上腾起愤怒的潮红,扬手便给了小温侯一耳光,怒斥道:“你怎么敢打瑶光!”
驿丞吓得全身发抖,即使是一个小小驿丞,他也听说过小温侯一怒地动山摇的传言,急忙抢上前道:“姑娘,这是神武侯小侯爷,你还不快快陪礼道歉!”
只希望小温侯大人不计小人过,好男不与弱女斗,放过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外地姑娘。
那姑娘怔住了,小温侯摇摇手道:“不知者不为罪,她也不过是手足情深、一时失手而已。”
小温侯感到脸上颇有热辣之气,看来那姑娘的手劲还挺大的,难怪得能够制得住她那个爱无理取闹的弟弟。不过也许正因为有了这样一个弟弟,才逼得她不能柔弱。
只怔了一会,那姑娘已盈盈拜倒下去:“民女姬瑶花,见过小侯爷。”
小温侯不觉“哦”了一声。瑶台之花?她的父母给她起名时,的确有先见之明啊。
但是他的目光被榻上的一样东西吸引住了。
姬瑶花的弟弟在挣扎之际,身上掉出来一个小小包裹,灯光下只能看见包裹中露出的一点青绿,小温侯本能地伸手取了过来,姬瑶花已经站起身,见状张口欲言,却又悄然止住。
小温侯打开包裹。
包裹中是一尊青翠欲滴的玉石,灯光下玉身之内似乎隐隐有水珠闪耀。
小温侯许久才不能确定地问道:“这是——青苗玉?”
传说中青苗玉内有珍贵如琼浆的玉髓,世人传言服此玉髓能够起死回生甚至于长生不老。小温侯见尽天下各色宝玉,原以为这不过是传说中的玉石,其实并无其事,但眼前这尊玉石,令得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姬瑶花轻轻地点了点头:“这是我家祖传的。”
小温侯转过头向驿丞道:“你先出去,这件事不得向任何人透露。”
驿丞如释重负地退出,掩上了门。
小温侯这才向姬瑶花道:“这么珍贵的玉,你们怎么就这样随身带着?若是露出风声,只怕会给你们惹来杀身之祸。”
姬瑶花望着他,幽黑如深潭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小温侯不能理解的复杂神色,但转瞬既逝,继而轻声说道:“我也是不得已。瑶光的腿疾越来越重,我想取出玉髓来为他治病。就算起死回生只是传闻,我也要试一试。”
小温侯皱起了眉:“听你的口音是蜀中人氏,蜀中也有不少名医啊,为什么要不辞辛苦地到这儿来?”
姬瑶花嘴角浮起的微笑温柔而伤感:“这尊玉是瑶光的命根子。我好不容易说服他同意取出玉髓,条件是不得损坏这尊玉一丝半点。我想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能够做到。”
她抬起眼,幽幽地看定了小温侯。
普天之下的玉匠不知多少,但是没有一个玉匠的手能够比小温侯更坚定有力,眼光比他更锐利准确。
小温侯尚未回答,姬瑶花已经拜倒下去,哽咽着说道:“请小侯爷救瑶光一命!瑶花方才得罪之处,任凭小侯爷发落!”
小温侯平生没有这样犹豫不决过。
姬瑶花抬起头来看着他。
小温侯终于说道:“我要好好想一想,有没有办法做到不伤玉而取出玉髓。”
他将那尊青苗玉仍然放回姬瑶光怀中。
姬瑶花站起身,诧异地看着他:“小侯爷不将这尊玉拿在手上琢磨?”
小温侯微微一笑:“姑娘虽然这样信任我,我自己倒有点不大能信任自己。令弟宁可冒生死之险也不愿意损坏这尊玉,可见这尊玉必定有它特别吸引人心之处,相处越久,越不能割舍。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抵得住这样的诱惑,还不如留在姑娘手中,令我不见可欲则心不乱。我会将我的侍卫调几名过来守在左右两厢,姑娘自己也要当心。”
他退了出去。
姬瑶花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喃喃自语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瑶光没有说错,你果然是个君子。”
那天夜里小温侯辗转难眠,是以侧院突然间传来的细微声响令得他蓦然惊起,伸手抓过枕边的一对短戟,越窗而出,奔向侧院。
但他仍然迟了一步,他听见姬瑶花的怒喝声与刀剑交击声,随后姬瑶花痛呼了一声,一个黑影自她姐弟住的西厢房的后窗中飞掠出来,跃上墙头。
小温侯来不及抢在前面拦截,大喝一声掷出了一枝短戟,那黑影头也不回地扬手打出一枚飞石,击中短戟后碎为三块,一块跌落地上,另两块却去势不减迎面击向小温侯,迫得他横戟一格,两块小石斜刺里飞了出去,小温侯提气纵身,在空中掷出另一枝短戟,击中前一枝短戟,令得去势已衰的这枝短戟蓦地加速激射向那黑影,破空之声呼啸刺耳。
那黑影被迫伏倒在地让过呼啸而来的短戟,小温侯已趁这个机会追了上来。
那黑影忽地一翻身,双手一扬,一把碎石如漫天花雨扑面而来。
小温侯懔然一惊,反手捞过已飞近身边的那枝短戟,格挡乱石。
乱石飞行的速度或快或慢,虽不如箭雨那般迅猛,但却花了小温侯更多的时间来格落它们。
而在这一滞之间,那黑影已经没入夜色之中。
小温侯心有牵挂,不想再追下去,急忙折回驿站。
如他所担心的那样,青苗玉已被抢走。他安排在左右两厢的侍卫,都中了迷香而人事不省。姬瑶花因为向来谨慎,每晚入睡之际都要在枕边放一块能解各色迷香的龙醒石,是以未曾迷倒,但仍然未能阻止那人抢走了青苗玉。
小温侯脸色铁青。
他将那有泄密嫌疑的驿丞交给当地县衙严密看押,拷问究竟,驿丞直呼冤枉,一个见多识广的老捕头询问了事情经过之后,小心翼翼地提醒小温侯,抢走青苗玉的,很有可能是号称“石疯子”的石清泉,只有他才有这个胆量从小温侯的护翼之下抢玉,也只有他习惯于用石头作暗器并控制得如此纯熟。
小温侯立刻带着姬氏姐弟赶回京城,并且就此加入了开封府追捕石清泉的队伍。
马总捕头听完侯府侍卫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的解说,只有长叹一声。
那个石疯子,不但激怒了蔡相爷,还激怒了小温侯,他就自求多福吧。
三.
刑部旧档中不但有石清泉的年纪、相貌,还有他的几处住址,虽然都是五年前的资料,有总比没有好,马云龙只能死马权当活马医,先去离开封府最近的一处石清泉的别庄碧石山庄,碰碰运气。
他们到达碧石山时,已是日暮时分。
绵绵细雨整日未停,下得人心烦意乱。
山道崎岖,马车无法行驶,小温侯留下四名侍卫在山脚照看马车中的姬氏姐弟,方才策马上山。
他与马云龙并辔而行,走在最前面。
开封府的捕快与神武侯府的侍卫远远地跟在后面。
马云龙探询地说道:“那姬家姑娘,究竟是谁家门下,小侯爷可否知道?”
小温侯注视着前方答道:“我没有问过。不过我见过姬姑娘用的剑,剑柄上刻着峨眉派的徽记。峨眉派女弟子众多,姬姑娘又来自蜀中,想必是峨眉门下吧。”
马云龙“哦”了一声便不再追问。
他一生办案无数,虽然那姬氏姐弟并无丝毫异样,但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其中有某些令他不能放心的地方。那纯粹是一种直觉。也正因为只是一种没有根据的直觉,才令得他无法向小温侯开口说出自己的怀疑。
更何况即使有证据,小温侯只怕也听不进去。
碧石山庄已经在望。暮色中小小一座庄院宁静得仿佛寂无人烟。
马云龙忽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小温侯则皱起了眉头:“有一股血腥气。”
山庄之中,横尸遍地,马云龙手下的捕快一一查验尸体之后,禀报道这些人中有一些是中原人,也有一些是胸口刺着狼头的辽人。一名捕快突然叫道:“等一等,这个人还有气!”
唯一幸存的那名汉子被救醒之后,捕快拭去他脸上的血污,小温侯吃惊地道:“黄供奉,怎么会是你?”
幸存的那人,是内廷供奉、铸造大家黄中天,小温侯用的方天戟,便出自黄中天之手。
黄中天勉强睁开眼来,在摇曳的火光中认出小温侯后,如释重负,吃力地说道:“天幸小侯爷在此!请小侯爷尽快南下,一定要赶在辽人前面找到石清泉!”
马云龙与小温侯不无疑惑地互相看看。
四.
五天前的深夜。
内廷供奉黄中天倒背着手审视着高炉中的火光,几名弟子大气也不敢出地侍立在他身后。
许久,黄中天说道:“如果这一炉剑再给我丢脸,你们就等着收拾行李滚回老家去吧!”
几名弟子面面相觑,其中一名最年幼也最得黄中天宠信的弟子壮着胆子说道:“师父,据说内廷收藏的那柄工布剑是以上古神铁铸造出来的,那样的神铁,可遇而不可求,也难怪我们的剑不能与它争锋,这只能说是——”
“住口!”黄中天恼怒地喝止了弟子。
对,这是他心中永远的痛。每一柄名剑,都来自于不同凡响、千年不遇的神铁,即使他的技艺天下称颂,没有这样一块神铁,他就无法铸造出能够传之后世的宝剑,他的名字,就将在他身后湮没无闻。
以他的惊世才华,怎么能够这样默默无闻地渡过一生?
而最最令他呕气的,是北方的那个死对头,辽国的将作大匠斡兀尔,近年来名气扶摇直上,大有与他分庭抗礼之势。
他绝不能让斡兀尔那个蛮子抢在他前面铸出一件能够让铸造者名留青史的神兵利器。
一念及此,黄中天回过头来问道:“北边最近有什么动静没有?”
几名弟子都摇摇头。
但是他们的头还没有摇完,已经有一名弟子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叫道:“师父,北边传来的最新消息,那个蛮子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突然带着大队人马,分头南下去找一个叫做石清泉的人!”
黄中天怔了一下,立刻醒悟过来:“那个该死的蛮子,这一着也能让他想得到!咱们马上动身,先下手为强,一定要抢在他们前面找到石清泉!”
弟子们跟在他后面匆匆忙忙地奔下小山坡,最年幼的弟子困惑地问道:“师父,石清泉是不是那个有名的‘石疯子’?那蛮子找他干什么?”
黄中天一口气噎得脸红脖子粗:“你们这群只会打铁的蠢牛!我懒得跟你们说!”
黄中天点集了门下所有弟子,连带正住在黄家、等着向他求取兵器的十七名各派弟子、镖师拳客,也都被他挟裹着一同启程去找石清泉,自然,他们首先选择的,是离开封府最近的碧石山庄。
到达碧石山庄时,正当午后,一名青衣老仆前来应门,看着他们一群人佩刀带剑的模样,脸上露出既厌恶又害怕的神情,指指大厅说道:“我家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那儿已经有一群客人在等他了,你们也可以去那儿等着。山中简陋,这庄中又只留下我一个不中用的老头看门,没办法招呼各位,茶饭就请各位自备。”说完便匆匆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