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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新寡-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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玥丹提着裙裾走至床边,刚刚那哨亲卫临走之前,已经细细打听过他都伤在何处,所以这会做到了心中有数,玥丹将怀里抱着的红木匣子放到床沿,从里面拿出药水,用棉布沾了,轻轻执着他的右手,上面斜横着一道红痕,不是开放性伤口,隐隐渗着血,小心将每一根指头都动过,确认并没有伤到骨头,玥丹这才用碎布的一角擦拭。
“不疼……真的。”
玥丹的手一抖,好陌生……再不是记忆中饱满清脆的那把声调。
林名夏将她犹豫的手压到伤处,虽然疼得几近痉挛,但他的动作却是果决的。掌心厚厚的茧子贴着娇嫩的肌肤,玥丹能从中体会出这些年来他的不易。那一位尔雅蹁跹的读书郎,今天却弄得落身伤痕,这怎么不让人唏嘘?
连擦了两遍,又上了层镇痛消炎的药膏,玥丹想去卷他裤脚的动作却被林名夏拦了,“才上过药,还是别动了。”
玥丹本是要坚持,到底严重要什么程度,光听说怎么能安心,还是要亲自查看过,才能有数,可……那一汪盈盈波光,带着恳切。红唇咬在犬齿下,尖锐的刺痛感传来,眼前的他似是与当年战火中的自己重合到一处,也许,这就是属于他的骄傲。
也好,慢点恢复,就可以躲过与齐王讨伐大军的对峙。在和异族的
战争中,国家军队的配置远远要高于敌方,所以在主帅不昏庸的情况下,战败的几率不大,但齐王的囤兵就不一样了,同一起跑线,又一同共事,对彼此的战略战术都应该很了解,势均力敌下,伤亡在所难免,玥丹绝不想让自己身边的人去增添那个基数,这一战……或多或少因鲁域而起,他避无可避,那是没有办法的事,但林名夏还是有机会不参加的。
想着,泄了的力道,替林名夏掩了掩盖在身上的薄被,“好……那你歇着,若是不舒服打发人去叫我。”
他却不肯放,握惯了马上兵刃的手在虎口处都有一层硬茧,此时正像一把钝刀划在她的腕间,失常的脉动撞在那坚实上被反弹回来,“咚咚咚”如鼓擂在耳边,促使心跳得愈发躁乱。
头不知是何时低下的,待查觉到有什么在牵动发丝,玥丹抬头,正看到他那才上过药的手收回,不解加狐疑,凝眸注视。
“咳咳……”这个掩饰性的装腔一点都没变,“拿好了!”
玥丹从发髻中抽出一支短簪捏在手中,深刻的如意云纹已经被岁月缓和了棱角,平滑又圆润了起来,它从她的手到他的发,又经他的手入她的鬓,还记得他那次竟是带着些气急败坏,就是为了将它讨回去,一别经年,它重新落得眼前,竟有些恍然。
林名夏眼睛随着金簪转动,死死绞住如意头上那颗微微突起的炸珠,这有个名头叫“祥云吞珠”,取吉祥如意之意。战场之上束发戴冠,这一对簪怕有遗失,他一直贴身藏着,如今又是到了冠礼之年,更用不着这短簪,可他就是万分宝贝着,就想将其一赠予她,另支,他会好好收着。
以前还小,懵懵懂懂不知道为了什么,现在明白了……那份心,却是不知不觉中深入了骨血,待查觉,已经融进生命,再也割舍不去。只是,只是……这要烂在心里,说不得,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他可以不在乎,但她不能落人口实。
秉着这份自律,他连回京述职的机会都放弃了,就怕心性不够扎实,露出什么破绽来,结果千算万算还是棋差一招,一时大意竟中了蛮人的冷箭,只能提前回京。虽然说是怕家中长辈们挂心才会转来她这方小院,可只有林名夏自己知道,他想念那张淡然的脸和冷言冷语很久了。
林家的男儿都是以信物系情的,对于那由主母给的东西,林名夏虽不能说不屑,但也从未寄以希望,更是绝不能送她的,反而这一对簪,是陪着他成长,伴着他
沙场建功,也许并不起眼,但是蕴满了从年少时的浓浓濡慕,所以送了,她懂不懂没关系,只要好好收着,于他,就是欣慰。
从她素白指尖拿过这许进了心思的小簪斜插入她的鬓角,“几次历险都是它在身边,你权当是份庇护留着吧。”
玥丹隐隐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可也没多想,因为此时她还面临着一个很难的抉择,林元景的事要不要告诉林名夏,这一切该如何解释,要是不说,又能瞒多久?同处一个屋檐下,纵使不轻易走动,两个大活人,能不被颖慧的林名夏发现吗?很难吧……
“林名夏……”
声音很虚芜,可名夏却听得浑身一僵,松散的襟口间露出一截修长的脖子,此时正起着筋线,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袍的粗布料,苍白的唇崩成一线,就那么乜呆地等着她往下说。
“你这样回来见我,我很高兴。”至少不是马革裹尸,真的很好!
“真的吗?”林名夏也很高兴,不过他以为她指的是受了伤还能先到她的身边……所以异常兴奋。
一兴奋就忘了我,一忘了我,就一把拉上了她的手……



☆、大战在即

每月初五是玥丹进宫给太后请安的日子。但五月适逢端阳节,为免不必要的麻烦,玥丹提前了两天,带着柳二娘酿的枸杞酒就进了皇宫。
老太太的眼疾并没有继续恶化,但也不可能根治,这是所有太医心知肚明的事,只有曹尚宫不肯放弃,总是有意无意地敲打玥丹拿出张家的秘方换个自由身。每每这时,玥丹只能无奈地笑应,纵使在医学发达的现代,白内障的治疗也仅仅局限在手术,药物根本达不到确切的效果,更何况是这儿……
当事人反倒很乐观,曹尚宫一对玥丹说起这事,老太太就先拦着,直说平时也就念经时需要用眼,那几本梵文都翻了半辈子,早就印在脑子中了,不碍。
太后都发了话,曹尚宫也不好再怪罪什么,只是还一味地认为玥丹有能医治的法子,就是不肯拿出来。对于这点,玥丹也深感无可奈何。
吃茶聊天的空儿,玥丹将老太太哄得笑声不断,发福的身子在凤塌上抖来抖去,一个劲地伸着指头嗔怪:你这丫头……
曹尚宫适时将玥丹带来的酒与酒具呈上来,玥丹接过,为太后倒了小小一杯澄黄的酒浆,“这枸杞酒您试试,补益肝肾,对眼晴很好……”
太后浅抿小口,将薄如纸的小盅捏在指间,眯起眼睛想了会什么,这才摆摆手让人都下去,“听说……皇上那又遭祸害了,你又给出了什么主意??”
祸害天子这行大罪,若放在几年前,玥丹非要伏地叩首以示清白,可现在……已经习惯了。每次来都会问上一回,再脆弱也给磨得刀枪不入了。
玥丹手托腮,指甲抠着八仙桌面的丹凤朝阳图,闲闲地问着,“怎么了又?”
太后也很发愁,老话不是说了嘛……“眼不见为净”,她这可是名副其实的看不到,为什么就是静不了呢?皇上端重有为,治国有方,不失为有道的明主,可偏偏这后宫……一提起来就让人糟心,要说皇帝贪恋美色吧,也不是,这两年的选秀,皇上连个贵人都没纳,若说不好这口吧……时不时的就得需要补补身子,这才不到四十的年纪哪就这容易亏了?想也知道是后宫有人馋媚圣驾,可又没有证据抓不到人,这可是让她郁闷不已。
前儿太医院正来回话,说给皇上下了大补的方子,又差曹尚宫走了趟御膳房,结果那边正在熬牛羊骨汤,两下一结合,就不难得出一点:皇上的身子被人耗亏了……太后一气之下彻查侍寝记录,还是没找出什么破
绽,老太太左思右想后,感觉能这般滴水不露的,除了玥丹这个丫头外,应该不会有别人了,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玥丹赶紧表明,“上次进宫,连瑶台那边只是匆匆过了下,都没来得及与湘妃好好说上句话,这事怎么可能跟我有关系呢。”话虽如此,只有玥丹自己明白,太后的怀疑并不是没影的事儿。估计又是湘妃那边的奴才被人收买了,才会又造成了大规模的爬龙床活动,最终导致了皇帝再一次被压干榨净。
一想到这个玥丹就止不住牙疼,明说暗示了不知多少回,让湘妃好生管教底下的宫娥太监,可那个女人天天不是为天子夫君牵肠挂肚,就是将所有心思都用在一双儿女身上,对别的都不在意。这么些年下来,都不知从瑶台走出多少个富婆了,试想,天天大把的收银子,深宫中又少有花销,等到了年纪放出去,那些个宫侍们不个个富甲一方才怪。
玥丹说得委委屈屈,太后当然听得出,曹尚宫的人都没盯出什么来,那就是真没有。“唉……”老太太长长一叹,手落到玥丹的发顶,宠爱的抚了又抚,“你这孩子看得太通透,往往一句不经心的话,就能让人茅塞顿开,这也怪不得你……可皇上的安泰关乎着江山社稷,我近来也在想,是不是要找个着落,让你能可着一家去祸祸……”
闻言玥丹心下一凛,抬眼就去找曹尚宫的眼神,果不其然,那厢正敛眸弯唇……
接下来的时间里,玥丹都在思考着太后这话背后的意思,什么叫找个着落?真的是曹尚宫所传达的那个意思吗?
一直到施礼告退,玥丹都有些心不在焉,结果还在冤家路窄的与来请安的肖氏碰了面。在殿门错身而过时,肖氏顿住身影,脸上虽然挂着慈善,略略浮肿的眼皮下却是射出寒芒,她咬着牙低喝,“他你要攥在手里,现在连名夏都不放过了吗?”
玥丹恭谦地深福一礼,面颊漾满了婉柔,盈盈浅语,“夫人何出此言?”肖氏一直派人暗中监示,这玥丹都知道,没去动那些宵小自然是有用意,能让她知道林元景这个见不得光儿子的下落,也省于让肖氏失去理智而错下了判断。再有,自己这边安静平和地过日子,肖氏就可以专心地与林良景过招,等那边焦灼上了,也就再腾不出手来对付自己。
但此刻的肖氏,让玥丹感觉到那柄悬了多年的刀,似乎是要往下落了。
没等往瑶台奔,玥丹就被王寿派的人领到了一处暖阁,挑帘进去,湿漉的温润扑
面而来,王寿坐在矮塌的一边,小几上置着黄铜炉,正咕噜咕噜散着水汽,玉壶春壶倚在边角,随着气浪正起起伏伏。
王寿一身紫红蟒袍,下摆的江牙海水因他一晃一晃的二郎腿大有波涛翻滚之意。玥丹稍稍肃清了多余的面容,稳步走去,坐到了塌的另边。没有见礼,不用寒暄,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虽然,已经明知真实的王寿要比他所坦露的要强大可怕,但玥丹还是选择相信那个当初对她伸出手的男子,他即便是瞒了很多事情,可细数下来他毕竟不曾对她有过一点歹意,他为她做的,足以抵消那些芥蒂。
王寿先是递过一张纸札,然后取了煮着的壶,分别在注满二人面前的小盅,玥丹将生宣掂在手里,目光却是随着他那白净光洁的手缓缓移动,
“你看看……”浅酌过后,王寿略挑长眉。
慢慢展开,满眼猩红……玥丹一抖,若不是他手快,这纸张险些就掉入炉里给煮了。
玥丹余惊未定,“你又做了什么?居然写血书!”
王寿呆呆地盯着她,还含着的小撮酒就那么顺着嘴角流了出来,铺得满下颌都是……失神间,手不自觉得往下落,被炉壁烫得回了神,王寿飞快地甩着腕子,不停地倒吸气儿,好半天才算是消停下来,圆睁着二目,瞪她,“那是皇兄的朱批。”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御笔亲批……玥丹又重新将它打量,龙飞凤舞的字体有三列半,仔细通读,竟是……
“今儿喊我来早朝,说是论去南边平乱的事儿,我将这差事替鲁域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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