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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易冷双生花-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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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裕谷已经被剃光了头发,脚上手上都拖着铁链子,面容一下子便老朽了,像个六十岁的老头子。
隔了铁窗子他问淑苇:“你有你姐姐的消息吗?”
淑苇摇摇头。
江裕谷说:“要是有,叫她回家来一趟吧。”
又问:“育宝呢?”
淑苇说:“在家,张妈妈看着。他很好。”
临离开时,江裕谷突地抓住女儿的手,快速地低低地说:“卖掉店子和房子,有多远,走多远。”
他没有能再说一句话,警察带走了他。
淑苇看着他拖着铁外链子,在消失在门外之前,他竟然回过脸来,冲着淑苇笑了一笑。
有多少年,淑苇想着,有多少年没有看见过他笑了。
他一笑,好像岁数就没有了,他又是那个年青的父亲,偶尔还有些笑容,偶尔也带给她们姐妹一些吃食,偶尔也让她抱着他的腿,她的脸贴着他的长衫下摆,那长衫穿得久了,料子是一种温和的软。
那是淑苇最后一次看见她的父亲。
江裕谷很快地被判了死刑。
淑苇没有去看。张妈说,你一个女娃娃家,不能去,千万不能去。有伙计去了。
她跟张妈一起,抱着小育宝,徘徊在自家的门前。
街上有大卡车经过,扬起一团灰尘。
听说要枪毙犯人就是坐着这种大卡车,被捆着手,身后插着一块细长的纸牌,上面写着该犯人的名字,划着鲜红的一个大叉。车上坐着荷枪实弹的军人,往郊外开去。
行刑的时间是上午十一点正。
淑苇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一声枪响。
但她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这里离枪毙死刑犯的地方相当的远。
淑苇知道,那不过是一声短促的鞭炮声,也不知哪家的淘气孩子,忽地找到一根过年时剩下的小鞭炮,兴头头地点了,啪的一声脆响。
江淑苇和她的幼弟江育宝,一下子,成了孤儿。
久不落面的大伯来了,一定要将育宝过继到他的名下,做了儿子。
淑苇一个女孩子家,那几片店子她是没法子管的,理所当然地归了大伯去做。
事实上,在江裕谷死后的第三天,大伯便领着老婆及女儿,浩浩荡荡地住进了江家小院。
等江淑苇再回到学校时,这一学期已快要结束了。
一时间,江淑苇的生命里,天翻地覆。
她成了一个杀人犯的女儿。
她是这一片青葱树丛里的一根荆棘。

   。。/ 疤痕

淑苇没有入成共青团。
没有人跟她说明为什么,这一批的名单里没有她。许是大家觉得的原因太过显而易见,所以不需说明。
淑苇很想找陈磊问一下,可是她张不开口。
江淑苇重新变回了一个沉默的存在。
好像刚刚过去的那段日子,不过是一个飘乎短暂的美梦。
她依然在她那个封闭闷气阴暗的小世界里,从未走出来过。
陈磊来找过她两次,跟以前一样,他在午饭时给她塞了小纸条,约她下午下课后去班级的菜地那里,要跟她说说话。
淑苇把那小纸条在手心里搓成一个纸团,差一点就要捏出水来。
她决定不去赴陈磊的这个约。
她觉得她再站到他的面前,无端端地便矮了三分,他在校里校外是这样的一个光彩出众的人,而她,会不会是他生命里的一个疤痕?
若真的会成了一个疤痕,莫若就像现在这样淡出他的生活。
然而心里还是盼望着的,盼望他不会把她当成一个疤痕,盼望他用一个什么方式来告诉她:她永远不会成为他的一个疤痕。
淑苇能够感受陈磊目光的追随,她想躲那目光,可下意识地又不舍得那目光。
陈磊是一团火,江淑苇想靠近一分取一点暖,却又怕那暖并不属于她。
淑苇开始补这些一落下的功课,一团糊涂,她怀疑自己这学期一定会挂上几盏红灯,她不大能记得住东西,总是走神,却也好像什么也没有想。
这当儿,陈磊也被叫到校长室,校长与书记亲自找他谈了许久。没有人知道这一番谈话内容是什么,只是有人看见,陈磊从校长室出来时面色灰败,一反常态地沉默了好几天。
隔了有两个星期,又一个周末回到家时,淑苇发现,小院完全变了模样。
前院与中间的院子一下子住满了人,院子拉起了细麻绳,晾着夏天的衣服,女儿墙上晒着干菜,廊下有大个的竹匾,满满的一匾的萝卜条,已经半干,皱模皱样,散着咸菜特有的咸香气,天热,地上被泼了井水,一团一团的湿迹子,像投在地上的影子,有人离开了,只这影子还在,见了鬼似的。
有孩子奔跑叫嚷,女人们在井台边洗衣洗菜,大声地说着闲话,男人打了赤膊,在院里抽着烟,正是晚饭时分,主妇们端了乌黑的小方桌与小杌凳,摆了松蓬蓬的米饭,糖醋渍的黄瓜,赤红的豆腐卤,碧绿的菊花涝汤,正招呼家人吃饭。
淑苇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住了声,所有的目光聚集在她的身上。
淑苇从目光是穿行,从来没有发现小院这样地宽大,路这样地长。
张妈迎出来,拉了她进到最后一进小院里。
张妈告诉她,这处房产,公家没收了前两进小院,分给了几户人家,他们也是刚搬进来没多久。饭桌上,大伯一家团团地坐了一桌子。大伯不大答理淑苇,伯母只一个劲儿地催着阶梯式的几个女儿快快吃饭,用竹筷子敲打二女儿的手背,丧声恶气骂她吃得多了,不像个女儿家,倒像只猪。
淑苇的屋子是没有了,如今她只得跟张妈带着弟弟育宝挤在西边的一小间里,正房给了大伯与大伯母,东边的那间挤进了大伯的几个女儿。
张妈告诉淑苇,江裕谷留下的几片店子,现在只剩了一片了,其余的,被大伯卖掉了。他也不知从哪里听到消息,说这样的私人产业,政府是很快要收归国有的,与其到那时半个子儿也得不到,或是做一个挂名老板,不如现在发卖掉,把钞票装在身上要好得多。
张妈说:“便是卖了,也该有你们姐弟俩一份。就算他不肯给你,育宝好歹过继给他做了儿子,理该有一份的。我是愁啊囡囡,有一天,你们姐弟连吃饭的地方住的地方都要没有了,你们可怎么办哪我的囡囡?”
淑苇说:“总有办法的。现在是新社会,我们总活得下去。”
再回到学校时,淑苇敏感地发现了陈磊态度微妙的变化。
他不再把目光投射到她的身上,有时甚至是故意地躲避着她。有时班级课后劳动在菜地里碰上了,他总转过头去跟别人说两句话,或是走到一边去帮同学在田垄里锄一锄头。
一切都是不露痕迹地露着痕迹。
淑苇想,这样也好。
她把陈磊写给她的信全藏在了箱底。
她想烧掉的,可是终究还是没舍得。
只是每回有水果分的时候,淑苇还是可以从抽屉里找到一个梨或是小花红。
淑苇没有再吃这些水果,把它们通通存起来,到周末时带回家,往往是缩了水皱了皮的,或是快烂了,给了育宝,叫他用初生的乳牙慢慢地啃。
淑苇现在喜欢呆在学校的小菜园子里,看那一畦一畦碧绿鲜嫩的菜。
她的思维乱糟糟的,她傻了似地想着:可不可以在菜地旁盖上一件小屋,把张妈与小育宝都接来,他们三个干脆就住在这里算了,也不怕没有东西吃。
他们是快要没有地方来住了。
大伯与大伯母的脸色日渐难看,态度言语也日渐刻薄,大伯母把大女儿的床摆到了西边的小屋里,说是因为东边那间屋实在是太挤了,女孩子们到底还小,现在又是新社会,总不成这么点岁数就把她们嫁了,要不然倒是可以腾出些地方来。
淑苇想着想着,她就呵呵地傻笑起来。这么笑起来的时候,她看上去有点不大像她了。
有人递了一支花过来,放在她面前的地上。
是一枝花瓣零落的蔷薇,颜色也淡薄。
淑苇抬起头,看见沈佑书。
沈佑书有点害羞,又有点怕,因为淑苇直直地看着他,他没看过她有这种神情。
沈佑微转过脸不看淑苇,低声说:“是今年最后一枝蔷薇了,不过,今年开过了,明年还会有。”
转眼就是期末,淑苇的成绩出来了,不大好,却也没有真挂起红灯。
还有一天,就又放暑假了,江淑苇开始收拾要带回家的东西。
宿舍的门砰地被撞开了,有人闯了进来,蓬头垢面,竟然是张妈。
张妈语不成调,扑到淑苇身上,下死劲攥住她的衣角:“育宝,育宝,不见了……”
淑苇手中的东西全掉在地上,只觉得脑子里轰地起了一团火,烫得她不停地打着哆嗦。
张妈只知道一个劲地流着老泪,说是就怕是拐子把孩子给带走了,卖到穷乡僻壤去,那可真是一辈子也别想找得到了。
淑苇搀着张妈,等了半天的公车,一路颠簸着回到家里,大伯与大伯母他们在吃饭,淑苇扑上去,求他们一起帮着找育宝。
大伯站了起来,在屋子里打着转,眉头皱成好大一个疙瘩,淑苇忽然觉得怕极了,这一刻这人男人像极了死去的江裕谷,这么看上去,似乎江裕谷魂魄归来,烦燥恼火地阴沉沉地在屋里走过来走过去。
忽地,像是有人在院门口叫着淑苇的名字,张妈拉了淑苇跌撞着跑出去,淑苇看见沈佑书站在院门口,手里拎着她的那只小藤箱子。
沈佑书说:“江淑苇,我在你们宿舍同学那里帮你把行李带回来了,江淑苇,”沈佑书像是下了决心似的:“江淑苇,我听说了,你弟的事,我帮你去找。”
江淑苇定定地看着沈佑书,并没有听明白似的。
沈佑书又说:“我帮你找弟弟。应该先到派出所一趟,报个警。”
淑苇大伯马上接了话头:“那是没有用处的。我太晓得警察是怎么回事了,这种事,没个几十上百的钞票塞给他们哪里会帮你办?”
沈佑书说:“叔叔,现在是新社会了,人民警察,为老百姓做事的。跟以前是不一样了。”
淑苇这个时候醒过来,拉了张妈说:“我们去报警。”
一行三人跑到派出所把事情说了,警察果然非常重视,当晚就有了消息,说是菜场那里有人看见,一个穿着打扮跟江育宝相似的小男娃被一个中年女人抱着,哭哭啼啼地往东面去了。
警察说,若是往东面去,多半是到了下关,可能要过江,他们要跟下关的警察联系,一起行动。
淑苇与佑书张妈又跟着跑了趟下关,回到家时已是深夜,淑苇昏头昏脑的,竟然没有在意沈佑书是什么时候回去的。
淑苇与张妈囫囵睡下,黑暗里张妈叹道:“到底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你看你大伯,哪里有一点真心帮着找育宝,还不如一个不相干的人。”
淑苇直到这个时候才觉出心的酸痛来,眼泪无声地直流了一脸。
隔天一大早,淑苇与张妈便起来了,匆匆忙忙忙洗漱一下,都没有心思吃早饭,越过前两进院子,走到大门口,便看见沈佑书,坐在路牙子上,白土布的衬衫,旧蓝布的裤子,卷了袖口,听到动静,他回过头来,低了头,把怀里的一个纸包交到张妈手里,是一包刚出炉的烧饼。
许多许多年以后,淑苇还可以清楚地忆起这个早晨,忆起自己在看到佑书时的那一种安心,她一直都相信,无论她有多难,无论她有多苦,只要打开房门,便会看见佑书坐在那里等着她。
佑书陪着她们又足找了一天,他们坐轮渡,一直跑到了江心洲。轮渡极窄小,人却多,满满地挤在围了铁栅栏的船舱里,江面宽阔,江水黄浊,船行驶起来时,有很好的江风吹过来,对岸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绿树,有破败的小屋隐在树中。
佑书挨着张妈站着,汽笛拉响的那一刻,他忽地转过头来对淑苇说:“江淑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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