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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日春秋-第3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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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南良走后不久,众人终于七手八脚地弄出二牛。而风月和几个女人给受伤的武士裹伤喂水。一个叫角尤多的武士麻利地裹了自己的伤,然后便走到那三四个重伤武士身边,拿出刀子看着他们。
  一个呻吟的武士最先点了点头,恳切地看着他。角尤多神色一木,一刀将他结果。身旁的女人们惊叫,连风月都不能自安,高问他干什么时,手都不自觉地放到地下的兵器上。花流霜按了他,只低低地说了句:“长生天保佑!”
  飞鸟在二牛身旁坐着,眼皮跳动,静静地看。他看了一阵,见几名重伤的人都是求死,便屈膝跪下,想长生天乞求,而后,伸手拿出自己挂在腰上的牛角笛,低低地吹。天色昏暗,夜晚已经降临。低回的音律在他的嘴边扬出,却是苏朗的太阳,大草原万里无云,老鹰追逐着野兔,麋鹿欢跳,回头张望。
  女人男人们都对着刚打出井水就饮,以解干渴。忙乱这一阵子,空中又飘起雪花。一个武士被飞鸟的吹奏影响,拔起低唱:
  踏上那红色的土地,吆喝!走向
  远方的炊纱。
  行至深广的原野,那里是秀美
  姑娘的家。
  炉膛里燃烧着一蓬熊熊的柴火,到处飘扬着
  哝哝的情话。
  ……
  很多人都嗡嗡符和,几只带板指的大手都不自觉地抹过自己血污的面孔。
  稍候,众人都回了未受损的侧排房子。花流霜给他们分配后,浑身泥巴的男女都一进去就横七竖八地躺下,心中藏着劫后余生的侥幸。二牛被重梁砸中,这会却也不见再醒来。他母亲也不再哭泣,只是低声年着超度的经文,一遍一遍地说:“人都是个死!”
  天黑过不久,二牛家的亲戚有人回来,窝成鬼祟的一堆。他们大概都已经觉得,此时此地,满院再不会有活着的人,便老远就低声叫魂,口里说着:“来家啦!拉家啦!”
  那个叫发财的男人提了口袋子,最先过了障碍,见灯火亮着,想直接去取粮食,还是回来,冲着门口说:“嫂子,你没事吧?!你家粮食也吃不完,我拿去一点啦!日后还你!”
  “一斤是一斤!”旁边立刻跟上一个女人,站在原地补充。
  飞鸟见玲嫂和婆婆都木木地坐着,理也不理,由是无端端地冒出一片火,走出去大声说:“滚!是我家的粮食,不是二牛哥家的!”
  “哎!小鸟!你说的这是啥话?!你们家住这不?给钱了不?”几个人顿时围上他,七嘴八舌地说,“你住俺张家的房子都可以,那让俺拿点粮食好不?日后会还你的!”
  小玲在屋子里抽泣了几下,突然拿了个棒子出来。她站在飞鸟身边,伸着棍子,大声地说:“咋啦,不给你们还吃人!俺家的房子,想让谁住就让谁住!”
  “俺不给你说话!俺在给他婶婆说。”一个女人说。她背上还背了个孩子,这会边躬身晃着,边冲着门开可见的张婆说:“婶子!我接你去俺家住吧!把二牛也带去,由俺娘伺候!这都**家家了!”
  二牛媳妇不理他们多少,拿着棍子就赶。一个男人却故意站到她棍子下,不愿意说:“打人!赔!”
  “不赔?!厉害了不?”一个女人已经较劲上前,缠着说。小鸟连忙拦在她面前问:“要打架是不?”
  “没你的事儿!”一个男人推飞鸟。
  飞鸟一些绷不住,爆发了,对着这个人的头狠劲打。男人都不敢还手,怕惹不起,只是哀叫乱躲。女人无忌惮,撕扯飞鸟来。二牛媳妇用棍子打了两棍,见无法解围,便边喊大水家的准媳妇,边尖叫扯人。
  “够了!”花流霜忍怕了,出来地声喝问一句,“你们走不走?”
  “姑奶奶诶!借点粮食吧!”一个老一点的女人再次乞求,还立刻就往地下跪。
  花流霜冲着隔壁喊了一声。这些人再不吭声,就连那个下跪的老女人都灰溜溜地爬起来,逃走。
  众人很快就休息了。可到了夜深,飞鸟也还是睡不着,翻来覆去,迷迷登登。也不知道恍惚到什么时候,他感觉到有人在轻轻地推自己,便睁开眼睛,却见飞雪圈在自己身边,乔镯也在睡着,惟有二牛媳妇在一边低低哭泣,知道是她叫了自己。
  他坐起来,却见二牛醒了,嘴角里挂满了血,慌忙蹲起来,移到他身边。
  “爹!”二牛带着笑,看往一处空空的柜子说。
  “他发烧!说胡话!”二牛媳妇低声说。
  飞鸟摸摸二牛的头,果然火烫,便赶快起身,去找温水。二牛突然拉住他,咧着干裂的嘴唇傻笑,好半天只说了一个“鸟”字。飞鸟的眼泪“刷”地一下出来,他冷静一下,问:“柴胡还有不?”
  二牛媳妇摇摇头,仰起梨花带雨一样的面孔,哽咽说:“怕是不行了!”
  飞鸟拉住二牛的手,把它放到被褥里,说:“叫醒飞雪,让她看住,我们一块去找大夫!”说完,他就推醒飞雪和乔镯,也连带吵醒了其它人,接着又跨过二牛,到小玲那里,将她搀扶起来。
  二牛的媳妇有些走不好。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外面,就坐到雪上了。花流霜先看了看二牛,接着不放心地出来,给了飞鸟弓刀,又喊了个武士,这才让他们去。
  风停了,雪又下大,整个碎琼乱玉般集了半脚。飞鸟回头说着让人放心,照料好他二牛哥的话,扶住二牛媳妇上马,接着自己上去。他转了马头,这就一路向大夫家赶。马蹄在寂静的风雪中敲得人怕,行了一路,三人很快借着雪光到那大夫家外,立刻下马敲门。
  可不管他们怎么喊,怎么报自家怎么回事。都听不到里面有回应。飞鸟着急万分,去下弓箭,三下五除二地怕到墙上。可他刚爬上去,就被什么人在黑暗处重重捣了几下,“扑通”一声摔回来。二牛媳妇连忙扶他,问他怎么样。
  虽然衣服很厚,飞鸟还是被摔得晕头转向。他摸了一把头上沾的雪,问:“怎么有人也不开门?”
  二牛媳妇咬着嘴唇不吭声,好久才说:“人家管你死活?”
  飞鸟不敢相信地爬起来,喊着号子向大门撞。武士也跟着撞,可里面就是不开门,也不说话。门被顶得结结实实,任凭他们怎么冲撞,都是闷响两声,落下几块雪块和冰坨子,依然毫无动静。
  “怎么?不开门吗?!”飞鸟脸色如茄,怒吼着对大门猛踢,“再不开门,我推了你家!”
  “少爷!”武士叫了一声,大声冲里面骂过,却不知道怎么好。飞鸟理也不理,再次发怒冲撞,并把恐吓升级,吼叫着说:“再不开门,我杀你全家!”
  二牛媳妇扑上来,死死搂住他,边替他揉胸脯,连连说:“小鸟,小鸟!别闹急!”
  飞鸟从来没有这样爆发过,他怒火攻心,狮子一样竭力大吼,脖子伸出老长,头发都绽甩开,红眼猛转,指着让武士回去,嘶哑地喊,“去!带人来,杀光他们!一个不留!”尤恐不够,他又补了武士一脚,大叫着:“快!马上去!”
  “小鸟!你怎么了?”二牛媳妇目瞪口呆,也吓坏了,他死死挽住飞鸟,加快速度揉他胸脯,招回武士,只是说,“快冷静冷静!”
  “我杀你们全家!”飞鸟抱住头,在二牛媳妇的怀里呜呜地哭。
  雪扑簌地下,一会就把三人浇成雪人,飞鸟爬在门边将语气改为请求,接着哀求,却听不到里面半句回话,反越见风呼声声,大雪下得更紧。
    第一部刀花马浪 第四卷 五十七 进宫(3)
     更新时间:2009…5…2 0:44:07 本章字数:6185
  二牛当夜不治而去,让两家人都陷入巨大的悲痛中。他的丧礼极其简单,所用的还是他母亲那预备的,对他来说极不合身的棺材。而棺材被停在院子里,就地搭了个棚子。
  众人回想起往日,都黯然悲戚。唯独他的母亲不曾流泪,也许她的眼泪早就流完,她只是不断地念经颂神,一次一句地给人说:“人都是有一死的,下辈子别杀生!”可怜的老婆子肯定把这当成了报应。她唯一确信的是家里杀生太多,致使自己乖顺的二儿子丧命。
  家中也来了点亲戚邻里,老老少少的窝了一大堆,却大多是用哭蹭吃的。他们白天在灵棚,夜晚吃过饭回家睡觉,竟如去上工一般。
  飞鸟并不能想到生活会是这样,也从未见识这般残酷。以前,他总在父亲这棵大树下,平静而快活地生活,不知艰难所在。这几天发生的事累计起来,让他有些恍若隔世。
  他铭刻了二牛的身影,笑容,总在梦中浮现那淳朴的音容。在他还未能沉重地接受时,父亲下狱待审的消息却又接踵而来,让人不得不杞人忧天,不知道今天要如何,明天会怎样。
  这是一种极无什么安全之感的日子,让人对生活的沉默了,再沉默,小心了再小心。
  这就是命运。没有什么比命运更可怕的!生活在里面的人都是须臾忘记悲伤,挂上笑容,危险亦不得不往,困苦亦不得不往。
  飞鸟很快恢复如故。但他保持着笑容的同时,显出某种玩世不恭。见他整日烂笑,风月总不敢相信,于是常常伸出自己的手指头,问他有几个,也好知道他是不是得了疯病。
  几日后,城禁未消,二牛还未来得及安葬,内务府便来了人,要召飞鸟进宫。
  身为贵族,没有比做帝王伴读更巨大的荣誉了。这一大殊荣,功勋卓著的大臣们的子嗣才有那么一点资格,要么是作为宠幸的延续,要么因父辈权力过大而生的附带。而同时,罪臣的子女士是通常要取消这样的资格的。但这例外并没让这一家人觉得荣耀和轻松,他们不得不从老爷子的事上抽身,去担心飞鸟的命运。
  而飞鸟,也因此不得不去学习管理自己的发型,穿上锦绣的衣服,在不被允许的挣扎中等待。
  去看狄南堂回来后,得到这样的消息,龙蓝采衡量不出半点好的地方,最先琢磨出疑问:“我们家飞鸟爱犯混,这可怎么好?”
  狄南良被飞鸟组织的哭声闹得心烦,听龙蓝采一说,回头示意别人往外看。风月”嘿”了一声,第一个挪到门口,一眼看到飞鸟。飞鸟给哭泣的人分碗,正大声说着:“哭!都接着哭!哭多少有多少好处!”
  风月本想说说飞鸟入宫,老爷子定然没事的,这下也没心情说了。他心里雪亮,知道这般一个人,放到伴君如伴虎的宫廷,那是去遭人砍的。
  花流霜喊回帮自己哥哥忙的飞雪,不让她再为虎作伥,无奈地再叹一口气,说:“我说过他了,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进去!”
  不管人们怎么担心,次日还是来临。知道飞鸟要到内务府领牌子,二牛媳妇早早地起床,把卷着被子睡灵棚,美其名曰为“替她守灵”的飞鸟推醒。
  “干嘛呀?”飞鸟揉一揉眼睛,从几层被子里探了个头问,问完就立刻回缩被子里,裹成一个蛋蛋。
  “你二牛哥去啦。再怎么守也就这样了!死人可不能误了活人。”二牛媳妇把他埋在被子里的头给抠了出来,提醒说:“吃点东西,赶快走吧!”
  “昨天睡得晚,早上要补的。”飞鸟说。说完,他又想缩头,却被二牛媳妇一把拉掉被褥。小玲边收被子,边大声威胁说:“你起不起来?”
  飞鸟眯着眼睛四下里摸。摸到一笑片白布后,他打着哆嗦,拿它盖到发抖的屁股上,重新蜷成一团,说:“我就盖这个,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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