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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女云七-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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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随口胡诌的。”苏岑笑道,“既然墨方斋刚刚开张,姐夫事务繁忙,我且自去城中转转。”说着便起身要走。
“等等,”苏琴叫住他,“这陵溪不比京中,切不可骑马招摇。去角门带上两个小厮,我好放心。”
这苏岑当真应了姐姐,没有骑马,带了两个小厮从角门出去——只是换了通身的宝蓝衫子,三月天里摇着折扇,拇指上硕大一颗白玉扳指,身后的小厮各自牵着一条细吻长腿、毛色乌亮的猎犬——与“不可招摇”仍是南辕北辙。这架势哪像是沙场上的武将,活脱脱一个只会寻花问柳,走鸡斗狗的浪荡子。
两个小厮,一个矮胖,一个白净,跟在苏岑身后招摇过市,自是欢喜不尽。那矮胖的谄媚道:“公子最好三不五时的过来住住,我们兄弟也好跟着您风光风光。”
苏岑收了折扇,哈哈一笑:“平日里跟着你们老爷不风光么?”
胖小厮便苦了脸:“我们老爷,以前在京中的时候,镇日里逛的不是书斋便是古玩铺子,偶尔去茶肆听一回戏,还不许我们在场子里大呼小叫。京中住了三年,都不知那些花楼大门冲哪儿开呢!”
白净小厮接口道:“可不怎的,按说我们老爷年纪也不大,偏偏这么老气横秋。听伺候过太爷的老人们说,老爷十几岁的时候就不好这些,人人都赞他少年老成。老成是老成了,可怜了我们这些做下人的。”
“哦。你们老爷不是只当‘琴棋书画’是人生的乐事么?”苏岑扬眉笑道。
“嗐,要我说,正经乐事,是‘声色犬马’才对!”白净小厮道。
“还有吃、喝、赌呢?”胖小厮顾不得被两条牵狗绳绊得踉跄,赶紧上前来补充。
“哈哈哈,说得好!”苏岑大笑,拿扇子分别敲敲他俩的头,“嫖赌吃喝、犬马声色——人生乐事啊!回去有赏!”说着又道:“附近可有什么新鲜好玩的?”
二人更是来了兴致:“公子从京中过来,还不知这陵溪的妙处吧?比那边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接着便七嘴八舌忙不迭的献宝,什么酒肆绣楼、歌船花坞,光一长串名字便听得让人头晕。苏岑被二人嚷嚷得头大,只得大声喝住他俩:“够了!一间一间去逛!”




七 锦瑟思华年(1)

而此时的京中,仍是春寒料峭。
正午白晃晃的日头,照得城中积雪初融,倒比隆冬里下雪时更冷上三分。
只有绣红阁的暖房里,才真正是春意满满,花团锦簇。十六名身着霞色薄纱的舞娘,轻点着赤裸的足尖,在暖阁中央洁白的皮毛地毯上旋转。上下飞舞的衣袖裙摆,携着阵阵香风,几欲碰触到看客的鼻尖——若搁在往常,早撩得一众男子心猿意马,更觉这暖房中令人烦热难耐。绣红阁是京中数一数二的上等烟花场子,引得多少富家子弟一掷千金。此番在这绣红阁装饰最华美的暖阁,舞娘亦是精挑细选、个个窈窕秀丽,只不过眼下,却生生成了陪衬——
三名神采衣饰俱是不俗的男子,闲坐在暖阁四周的几案之后,或由各自身旁的美女把盏,或是自斟自饮。西首端坐着一名绛衣男子,与另两人不同,面前几上设着一壶淡茶。
坐在上首的是一个少年,俊美中略带些稚气,却是衍帝的次子赵晅。他指着西首,转头对自己左侧的男子笑道:“三哥,都说你结交的人有趣,我可再不信了!”
被赵晅称作三哥的男子就着美女擎着的酒杯,一饮而尽,淡笑道:“陈兄不日便要离京,哪像我们这些闲人。”
这男子便是北衍宁王的独子,赵暄。暄晅二人虽形容有两分相似,但风姿气度全然不同。若要与那绛衣男子的清隽洒脱相较,赵暄神色中偏偏多出几分散漫。
彼时,天下四分五裂,纷争不断。居中的国度,国号为“衍”。因衍国都城设在偏北的京中,异邦多称其为“北衍”。衍国土地丰饶,易于农耕。而衍国之北,是极寒且干燥的祁国。
衍祁两国交界之处是一片广袤的戈壁——北地。如今两国纷争不断,便是为了那些散布在北地之中的零星草场。这些草场,祁人称之为水甸子,是戈壁之中罕见的、可放牧牛羊的水草丰沛之地。
如今的北衍皇室,子息单薄。除去衍帝的太子赵昳、次子赵晅,便是入狱的宣王及其子赵旸,此外还有先皇的第三子宁王、及宁王之子赵暄。若在皇族宗室之中依次排下来,赵昳年纪最长,赵旸次之,赵暄再次,赵晅居末。故而这赵晅此番私下出宫玩乐,为了掩饰身份,人前便称赵暄为“三哥”。
而那绛衣男子、赵晅口中的无趣之人,正是上任不久的津州府尹,陈书禾。
那陈书禾眉目疏朗,神采中天然一段清逸之气,现下虽身处这举目暖玉温香的暖阁,倒像在高山清涧之中,独自听琴品茗,旁边并无女子作陪,满室香花也未曾入了他的眼。
这时赵晅一抬手,身旁的女子赶忙打了个手势,乐声戛然而止,舞女们也停了舞步,悄无声息的退下。
赵晅不耐道:“都下去吧。”
于是一众乐师也排成一列,自那五彩斑斓的琉璃屏风后面鱼贯而出。
只见赵暄执了酒杯在手中,闲闲问道:“奏瑟者何人?”
陈书禾闻言,抬眼看去,只见一名上了年纪的妇人上前施礼:“回公子,正是奴家。”




八 锦瑟思华年(2)

赵暄目光看向手中的酒杯,微微笑道:“若是离了这里,到我府中教习乐女,你道如何?”
那妇人又施一礼:“若随公子离了这里,自是奴家的造化。”
见她举止不卑不亢,答得干脆,几名陪酒女子不由得偷偷冷眼看她,偎在赵暄身边的女子,更是嗤笑出声。
赵暄稍一侧头,立在身后的一名随从便在众女子的惊诧中,立刻引了那妇人出去。
这时赵暄拂开缠在自己身上的两名女子:“你们也先下去。”
一时间暖阁中只剩下三名男子和他们各自带来的贴身随从。
赵晅便笑道:“原本以为外面自在,如此看来还不如宫里。此番为陈兄践行,王兄倒有梯己话要说?如何还要遣退了她们?”
“刚刚我是看殿下被闹得有些乏了,索性让她们都下去,我们说话也清净。”赵暄说着,又转头对陈书禾笑道:“方才那妇人技艺如何?”
陈书禾淡淡一笑:“人都被你要去了,倒问起我来?”
赵暄便接着道:“较之陈兄,自是远远不及,不过若要教习乐女,倒还罢了。”
“怪道连父皇都说三皇叔府中歌姬乐人出色。”赵晅笑道,“但凡王兄看上眼的,必是不俗。”说着又看看他二人,不由的神色黯了黯,低声叹道:“想不到刚刚这瑟师也是女子。若说京中琴技超群的女子,绫姐姐也算一个。虽然她多是用琴,其实瑟艺也是一绝。可惜如今。。。。。。”
正说着,这时悄悄进来一名便装的侍卫,附在赵晅身侧耳语几句。只见赵晅无奈道:“里面来报,母妃传我速速回去。好容易跑出来一趟,真是麻烦!”说着告辞匆匆离去。
赵暄便将身边的侍卫也统统遣退。暖阁中只剩他与陈书禾二人,一酒一茶相对,半晌无话。
书禾终于开口笑道:“人人都道宁王世子俊美无匹,只可惜传言中既好女色,又爱南风。如今瓜田李下,你我二人独处一室,岂不坐实了这传闻?”
赵暄恍若未闻,只是微微一笑:“还当我不知你的心思?如今这玉娘我会替你好好照管。若当真日后你能寻回绫菲,也算不负她的一番情意。”见书禾神色似有些郁郁,便劝慰道:“如今寻人也不是一朝一夕,还要从长计议。此番你去南边,也可暗中打探打探。”
书禾淡淡道:“事已至此,果真寻到又待如何?所谓情深缘浅,不如就此丢开吧。”
“如此倒是我多事了。”赵暄似是撇开了这个话题,又道:“还真是羡慕陈兄,得了如此美差——三月间南下,沿途风光必是美不胜收啊,只怕这京中的旧事,很快便会忘怀了。”
书禾只是微笑道:“彼此彼此。漠上风沙,孤烟落日,自是另一番景致。”
“陈兄还真会说笑。这祁国的郡主,是那么好娶的?一边虎视眈眈,一边虚与委蛇。皇上下旨派我前去迎亲,不过是担心大衍太子成为质子罢了。”赵暄笑叹道,“如今祁王冒鞊刚刚即位,短期之内必是不愿大动干戈,却又不肯直接收兵,势必要讨点好处回去。可怜我此番北上,吉凶难料,即便带了这郡主回来,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倒生生耽误了下月的花魁大选——可惜啊!”
“此言差矣。”书禾道,“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今外戚当道,任肖二妃争得不可开交,皇族之中还有几个可以倚傍之人?之前你也太不成样子,皇上怕是狠下心来要将你历练历练。隋将军此次同去,必能护你周全。若将差事办得漂亮,功劳不啻于五年前任靖舟大破西炎。如此进爵封王,才不致落人口舌。”




九 锦瑟思华年(3)

“进爵封王?哈哈哈——”赵暄大笑,语气带了三分戏谑:“当日宣王如何?旸王兄如何?书禾,绫菲还真是错看了你!”
“你我兄弟一场,当然知你志不在此。”陈书禾静静道,“宣王之事,事出有因,非你我可以妄断。如今的局势,非进即退,已然身在其中,你以为像你这般整日流连于声色犬马,不问世事,便能安然置身事外?”
赵暄神色愈加散漫,似是一副极其不耐的样子。陈书禾便接着笑道:“我此番好意劝你浪子回头,倒不是王爷的意思。不过知子莫若父,王爷听闻祁国郡主容色昳丽,倒是让我好生嘱咐你,万万不可招惹那未来的太子妃,坏了我朝大事。”
赵暄眉梢轻挑,淡淡道:“父王还真是神思缜密。”
“如今倒有一人,参将苏岑。此人文武兼备,与我也是挚交。”陈书禾话锋一转,“当日殿上极力荐他随我南下,也是为了掩人耳目。五日前他已因私事先行离京。过几日我与他在陵溪汇合之后,便会派他北上,暗中助你一臂之力。”
“如此谢过陈兄了。”赵暄语气轻飘,随口说道,紧接着又轻击两掌,刚刚退下的艺人们便重新进入暖阁。
“媚九,方才你说新排了个什么曲子?”只见那赵暄眼梢狭长,眸光微微流转,斜斜瞥向站在最前面的彩衣舞娘。
“回暄公子——是‘陵洲采莲曲’。”媚九人如其名,妖娆娇俏,听赵暄点名唤自己,面上更添了颜色,声音也透着三分媚气。
“采莲陵洲,好,就这支!”赵暄笑道,稍一欠身,旁边早有女子为他奉上美酒珍馐。
一时间曲乐悠扬,舞姿婉转。红袖纷飞之间,陈书禾似乎有些敛不住心神,面上风平浪静,心中却是思潮暗涌。打量赵暄一眼,却见对方似乎完全沉溺于声色之中,方才那番对话,倒像是自己臆想的一般。
陈书禾终是摇头轻笑,执起面前的茶杯,如饮酒般将淡茶一口饮尽。抬眼再看赵暄之时,自己方才的轻微失态,悉数落入对方眼中。只听赵暄扬声笑道:“来人,给陈公子换酒!”
陵溪城中,由城东至东南,沿河两岸杨柳掩映之处,俱是勾栏瓦肆,日日笙歌,彻夜不息,河水中似乎都带了一股风尘女子的脂粉之气。水道开阔之处,桥畔散布着数只画舫,均布置了彩灯红绸,装饰一新。有歌妓伴着琵琶,轻声吟唱。细细辨来,正是那支“陵洲采莲曲”。
苏岑正坐在一只画舫之中,饮酒听曲。身后便是程家的两个家丁。
一时曲终,抬眼望去,只见那女子眉目清淡,倒是堪堪一点朱唇,令其增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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