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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吟片刻后,刘彻对王道吩咐:“去将这玩意,送去新化城,给沧海君,随沧海君怎么处置!”
同时,刘彻心里也是暗叹一声。
早知道是这个样子,刘彻真不会去跟匈奴人抗议。
道理很简单。
如今,匈奴人杀了鲜卑王,取其头制成酒器来给刘彻赔礼道歉。
好嘛,这下子,鲜卑人肯定是恨透了匈奴人。
这草原上的新一轮恩怨情仇,已然拉开了帷幕。
然,汉室很不幸,估计也要在其中扮演一个角色。
鲜卑人肯定也顺便恨上了汉室跟濊人。
当然了,没有力量的仇恨,毫无意义,就以鲜卑人目前的力量来看,无论对匈奴还是汉室,它都只是一个蝼蚁,伸出手指,轻轻一捏,就捏死了。
只是,可惜了啊……
刘彻很清楚,以后,哪怕是,鲜卑人跪在刘彻面前,哭着喊着要给刘彻当女儿,喊爸爸。
刘彻也不敢收容和接受鲜卑人的忠诚。
道理很简单。
万一哪天鲜卑人喊什么七大恨,六大耻什么的,岂非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所以,鲜卑这个选项,已经在刘彻心里被打上了一个大大的叉。
将这个事情丢到屁股后面。
刘彻对汲黯吩咐道:“爱卿,你去告诉大鸿胪那边,今年和亲的礼单,仿太宗皇帝故例!”
嗯,匈奴人这次将这个鲜卑王的脑袋送来了,同时还来了一个长长的清单,向汉室索要和亲的礼物。
这张礼单,在刘彻看来,简直就是狮子大张口。
一个千个铁锅,军臣确定自己没发烧吗?
铁锅这玩意,现在,也就只在宫廷和军队中使用。
汉室自己用的都不够。
匈奴想要,就拿奴隶或者战马来换。
除了奴隶与战马,刘彻不认其他一切货币。
更别说免费送给匈奴人了。
另外,需要说明的是:汉室不是两宋,对外还没那么软!
和亲条约,虽然规定了汉朝要给予匈奴人一部分物资和物产,以换取匈奴人不再侵略汉地。
但这笔物资究竟有多少呢?
在刘彻的祖父,太宗孝文皇帝与匈奴老上单于订立和亲盟约后,回复老上单于的国书中,就很清楚的记载了当时汉室给予匈奴和亲的物资清单。
服绣袷绮衣、绣袷长孺、锦袷袍,各X2。
黄金饰品、黄金腰带X1,绣十匹,锦三十匹,赤色和绿色的厚布,各四十匹。
当然,肯定还有一些其他的物资。
但量都不大。
史记里记载,中行说,甚至能一边检查汉室送来的礼物,一边跟汉使嘴炮。
可见,汉室其实给予匈奴的东西,在多数时候,数量并不多。
这也正常!
汉朝又没有战败,汉匈双方,顶多算打个平手。
以汉室历代君王的心气和为人,想要他们跟两宋那样,送上几百万几千万的丝绢去收买敌人。
那还不如杀了他们!
真要如两宋一样,以大量岁币去喂匈奴,匈奴人傻了还是怎么了,还要南下抢劫?
也就是去年,匈奴人嫁了夏胭脂过来,出于脸面的考虑,汉朝拿了不菲的嫁妆出来。
而且那笔买卖,汉室也没赔!
夏胭脂陪嫁来的奴隶、骑兵、民众和牲畜,基本上就将本给赚回来了。
更别说,还捞了块飞地在西伯利亚那边!
如今,军臣傻了吧唧,狮子大开口,刘彻可不傻。
有本事,军臣再拿个女儿,送几千奴隶过来,再说这个事情!
而且,刘彻还有直觉。
他感觉,匈奴人这次这么爽快的把鲜卑王的脑袋砍下来了。
十之八九,匈奴人恐怕已经后院起火了。
起火的对象,很可能是小弟乌孙不服气了。
这在前世,是确曾发生过的事情。
后来张骞凿空西域,也证实了,就在这几年,匈奴与乌孙关系急转直下,甚至发生多次战争和冲突的事情。
而乌孙人的蠢蠢欲动,造成匈奴西方不稳,也是汉匈在历史上,保持了长达十余年和平景象的原因之一。
以刘彻所知,后来,马邑之谋后,匈奴人因为面临汉军的强势挑战,于是与乌孙媾和,调头与汉室相争。
于是让乌孙人迅速壮大起来,至宣帝时,汉军与乌孙联合夹击匈奴,通过两次大规模的联合作战,终于打垮匈奴,为最终肢解匈奴帝国,底定坚实的基础。
“看来,朕拱火拱的还可以嘛……”刘彻洋洋得意起来。
即位后,他无论是偷偷的跟伊稚斜还有乌孙,进行走私贸易,还是故意放出月氏人和印度的情报,都是为了让匈奴人去乌孙狗咬狗。
让他们彼此消耗。
匈奴很强,而乌孙有潜力。
未来汉室要西进,击败匈奴,征服西域,殖民印度。
匈奴跟乌孙,都是这条道路上的敌人。
第605章 民族融合
来自鲜卑的艺术品,在几天后抵达了新化城。
数以千记的围观群众,从这个艺术品进入濊人的地界开始,就一路围观。
甚至,不少从前根本不管外面世界,一心宅在深山老林的许多的野濊部落的酋长,也裹着条兽皮裙,带着族人出来看热闹了。
没办法。
过去几十年,鲜卑人,就是压在所有远东民族脑袋上的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
那些骑马的游牧民族,不管是战斗力还是组织度,都远远超越了包括濊人在内的其他民族。
每年的夏秋两季,鲜卑人都会照例走出鲜卑山,到濊人啊扶余人啊丁零上的地盘上打秋风。
虽然,濊人、扶余人、丁零人,都是苦哈哈,基本上都穷得可怜。
但鲜卑人跟他们的亲戚乌恒人,胃口超级好,从不挑三拣四,能抢到东西,就算赚到了,就算没抢到,能抓人回去做生育工具或者是奴隶也不亏!
过去三十年来,濊人各部落都是吃足了鲜卑人的苦。
对濊人来说,骑马的鲜卑人,就是他们的天敌!
可如今,鲜卑王的头颅,摆到了濊人面前。
包括南宫信在内的所有濊人内心深处,真是百感交集,泪眼婆娑。
“还是圣天子好啊!”大家纷纷在心里给南宫信臣服汉朝天子的行为点了个赞。
过去,濊人给卫家看大门的时候,哪里敢想有今天?
倒是来自中国的移民,对濊人这样的乡巴佬举动,很是不屑。
人群中,张未央拉着自己刚刚娶过门没多久的细君,一副高冷的模样:“切,不就是一个夷狄之君的脑袋吗?”
但他的脖子却还是忍不住的朝前伸。
看热闹,围观,这可是中国人的天赋与本能。
他的细君霍平君,则是满眼星星,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己的丈夫,一双小手紧紧握在一起。
这让张未央产生了极大的满足与自豪感。
霍平君的汉话还不是很流利,仅能勉强听懂丈夫的话,但要说,却只能靠眼神与手势了。
霍平君,原本只是濊人在东边一个小部落的酋长之女。
说是部落,其实全族上下,人口加起来,也没过百。
连汉室的里正都不如。
但,多多少少,也算濊人里的体面人士了。
毕竟,也属于统治阶级的一员嘛。
上个月的时候,有一批新移民,从中国迁徙到新化城以南屯垦。
担任该屯垦团的司马,貌似是一个来自齐国的狗大户。
这狗大户,据说姓刀名间。
不止是出手阔绰,一到当地,立刻就让人在黑水河畔,架起了十五具水车——真是闪瞎了新化的军眷们的眼睛!
要知道,朝廷给屯垦团配置水车,是按照户数来配给的。
平均一百户移民,才给一架水车的配额。
而这位刀司马的句注军屯垦团,撑死了也就三四百户的样子。
换句话说,此人,至少自掏腰包,购置了十来台水车!
仅次一项,恐怕就花了几十万的钱财了。
这也就算了!
关键是,这位刀司马,知识渊博,可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他来新化落脚后,就跟新化城里的护濊军都尉兼新化令搭上了关系,然后,又借着这个关系,认识了沧海君南宫信。
据说,这位刀司马在结识了沧海君后,发觉这位朝廷的沧海君,颇有苦衷。
于是便关心起来。
在得知沧海君是在为濊人未来发愁后。
这位刀司马,不知道从哪个故纸堆里,翻出来了几百年前的濊人历史。
经过刀司马考证,濊人,在最初,是生活在齐鲁一代的东夷诸族中的一部。
在西周初年,从齐鲁一带,渡海东迁到的新化。
鉴于,姜太公治齐后,齐国境内东夷诸族,包括濊人的亲戚们,都已经成为了诸夏的一部分。而如今,濊人诸部,回归汉天子的温暖怀抱,按照夷狄入华夏则华夏之的普世价值。
所以,濊人自动获得了诸夏的身份证。
然后,因为刀司马是齐人。
所以,他与沧海君是同乡……
好吧,张未央也不知道,那位刀司马的逻辑为何如此神奇。
反正,濊人上上下下,现在都是信了那位刀司马的说辞。
一场轰轰烈烈的“认祖归宗”运动拉开了帷幕。
譬如,沧海君南宫信,就在新化令的“提醒”下,忽然发现,原来自己的祖先是少昊,他是正宗的青阳氏!
为了正本归原,沧海君决定上书朝廷,请求该宗,回复本来姓氏。
沧海君深深的觉得,自己的祖先少昊,功绩伟大,神圣无比,作为子孙,他渺小的就跟蝼蚁一样,所以青阳氏的本宗,他惭愧难当,不敢用之,但为了避免死后,没有颜面去见地下的祖先。
所以他恳求天子准许他改姓为金姓。
少昊是皇娥,遇启明星而诞的神帝嘛,而启明星,又称为金星,改金姓,也算认祖归宗。
然后,这货还请求,明年入朝之时,天子准许他前往少昊帝之陵,鲁地曲阜的云阳山祭拜先祖之灵,奉上三牲血食。
甚至,沧海君的府邸大门口,据说都特意摆上了两只石刻凤鸟,作为镇宅神兽。
其主厅客室,也俱都以凤鸟为尊。
原先的老虎皮和豹皮什么的,都清理卖给了汉室的商人……
现在,在这场轰轰烈烈的认祖归宗运动中。
濊人,从上到下,都瞬间完成了给自己取个汉姓汉名的任务(当然,仅限贵族,最起码也是酋长一级)。
一时间,什么张氏、费氏、赵氏什么的如雨后春笋,纷纷冒了出来。
霍平君的父亲和其他濊人小部落的酋长们,因为太穷,地位太低,请不起中国来的知识分子给自己考据一个威名显赫的祖先。
于是,只好以濊人的部族名为姓氏,称为霍姓。
于是,一夜之间,张未央的妻子,就有了一个标准的汉地小娘的闺名:平君。
对于这些变化,张未央其实也没有什么太深的感触。
只是感觉,自己的丈人,最近常常往自己家里,两个小舅子成天缠着他学汉话,甚至想让他教他们写汉字。
这让张未央有些措手不及。
但看着一脸崇拜着自己,深信自己无所不能,无所不会,是个大英雄的细君。
张未央一咬牙,将自己兄长送给自己的两匹布帛拿了出来,作为拜师礼,送给了一位据说识字的长者,拜在人家门下开蒙。
开始一笔一画的从头读书。
好在如今,地里的活不多,主要是开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