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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流年-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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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杆儿说,没有了,过两天可以抓个活的,到时就可以烧叫化鸡吃了。
官杆儿除了偷鸡吃之外,用心思更多的还是要怎么对付绫子,以报上次之仇。他的第一个方案是用弹弓打绫子,最好是能打瞎她一只眼才好,让那老王八抱着个瞎子才好玩,官杆儿想象着绫子瞎了眼的样儿就忍不住笑。但这个方案肯定难以实施,首先是见不着绫子从银杏谷出来,绫子负责伺候二少爷,一会儿擦屎,一会儿换尿布,已经被折腾得狼狈不堪,哪儿有工夫出来玩?而做这件事必须是在晚上,晚上绫子就更不出院子了。另外,官杆儿在弹弓的发射方面准头极差,别说是打眼珠儿,就是打到身上也不容易。而让官杆儿彻底放弃这个方案的根本原因是怕把事情弄大了,保和堂就会真的把他赶出去,那样日子就真的不好过了。他自信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想出一个好主意来。
官杆儿能和大小姐蒋亭儿搭上话完全是偶然。亭儿帮着田嫂伺候二太太,本来没有什么事可做,有时候在郭财媳妇给二小姐喂奶的时候也帮着照看一下郭雀儿,然后就喜欢看两个小弟弟小妹妹,极少走出院子来。
二太太每日要吃五餐,都由田嫂到小伙房去提过来,因为吃饭的人多了,小伙房除了柳老疙瘩掌勺之外,又添了好几个帮灶的。
大小姐亭儿是跟着大太太到长工房这边来的。大太太每天都到二太太这边来看望二太太,陪着二太太说话。
大太太走的时候,二太太跟亭儿说,亭儿跟大娘出去转转,整天价憋在屋里干什么?于是,亭儿就跟着大太太到长工房这边来玩。
大太太到长工房来查看是常事,主要是伙食方面。因为是冬天,长工房的人比春天夏天的时候要少,但伙食方面却不差。大太太只是闲着没事来看看,其实一应事物高鹞子早安排妥了,再重要的事就由大老爷管了。
大太太进到伙房里跟三个做饭的仆妇说话,亭儿在伙房外边玩,就碰上官杆儿了,官杆儿刚从外面放牲口回来。
你肯定是大小姐亭儿吧?官杆儿主动跟亭儿打招呼。
亭儿并不喜欢官杆儿,尤其是官杆儿那副鬼头蛤蟆眼的样儿。亭儿说,你是谁?我又不认识你,咋跟我说话?
官杆儿就笑,说,保和堂谁不认识你?你是二太太的干丫头,保和堂的大小姐蒋亭儿,我咋会不认得你?官杆儿有意讨好亭儿。
亭儿果然就把戒备心理松弛了,问官杆儿,你叫什么名儿?也是保和堂的长工吗?
官杆儿说,我叫官杆儿,在保和堂放牲口,是小放牲口的,刚从外头回来。
亭儿问他,放牲口好不好玩?
官杆儿说,好玩,山上有好多小雀儿,可以捉了来玩。
亭儿立时就来了精神,跟官杆儿说,那你也给我捉回一只来玩。
官杆儿说谎是张口就来的,根本不用心思想,见引得亭儿上了当,就来了情绪,说,逮一只小雀儿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得感谢我才行,要不我可不抓,要费很多事。
亭儿想着小雀儿能叽叽喳喳叫,肯定好玩,就央求官杆儿一定给她捉雀儿。
官杆儿最喜欢别人求他,何况又是大小姐亭儿,就答应说,你明天过这边来,我带你去抓雀儿,但你不能告诉别人。
亭儿说,我不能跟你到山里去的,我妈知道会不高兴的。
官杆儿说,哪是去山里,就在后面的打谷场上就行,但不是抓山雀儿,是家雀儿,有时也能逮到瓜子黑黑。其实官杆儿说的都是麻雀,瓜子黑黑是一种灰色羽毛,黑头白脯,左右两腮有一白色圆点的小鸟,大概也是麻雀的一种,北方的孩子经常用米升子捕了来玩。
亭儿听说在后面的打谷场上就可以捕到雀儿,很高兴,答应官杆儿在第二天傍晚的时候一定来。
亭儿在第二天傍晚的时候果然就到长工房这边来找官杆儿。官杆儿已经把牲口在圈里关好了,手里拿了一条细绳子和一只谷筛子。
亭儿看了官杆儿手中的东西很激动,问他,你说咋着就能逮住小雀儿?
官杆儿故作神秘的样儿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于是,他们来到了打谷场上,在堆着麦秸垛的地方,官杆儿用筛子布下了机关,然后抓着绳头儿躲在麦秸垛的后面。
亭儿明白了官杆儿捕雀儿的手段,坚持要亲手握着那根绳子,到时引发机关。筛子下面撒了些谷糠,有雀儿三三两两地落下来在地上觅食,一时却不进到筛子下面去。亭儿攥着绳子激动得直喘气,一张小脸蛋涨得红扑扑的,只盼着雀儿快一点钻到筛子下面去,然后她就可以拉动绳子引发机关了。
官杆儿的心思在亭儿身上,能不能捕住雀儿倒并不怎么在意。他挨得亭儿很紧,几乎能听到亭儿喘气的声音。这小丫头还真不赖!官杆儿在心里想,要是能长跟她好就好了。这是官杆儿惟一一次心思中没有邪念,并且这念头一直保持了很长时间。
越是等着,雀儿越是躲着筛子不进,稍有风吹草动,所有雀儿就噗噜噜地飞走了,然后又等好久才会小心翼翼落下地来,依旧是对筛子下面的谷糠不感兴趣,好像知道那下面就是机关一样。这样一来亭儿便由急躁变得失望了,她怀疑官杆儿的办法根本不能逮住雀儿。
太阳在不知不觉中落下去,暮色很快把周围的一切都淹没了,捕雀儿的行动以失败而告终。
亭儿失望之余突然明白过来,已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亭儿急急忙忙地回银杏谷吃晚饭,这时田嫂和郭财媳妇刚把饭菜摆在桌子上。
二太太问亭儿,咋又回来得这么晚?昨儿也是这样,都干什么呢?吃饭还让人等。
亭儿说,我在长工房那边玩。她没说跟官杆儿逮雀儿的事,二太太并没有过多地斥责亭儿,因为亭儿基本上是一个懂事的丫头。
有好几天大小姐亭儿一直没再去找官杆儿做捉雀儿的事,只是有时心里想想而已,但毕竟还是有过这码事儿了,免不了想着哪一次会用筛子扣到雀儿。于是,有一天亭儿又到长工房找官杆儿。
官杆儿搭上亭儿的关系当然不会仅仅停留在捉雀儿上,出乎意料的是他设计报复绫子的计划从此有了实质性突破,这应了歪打正着这句话。当时官杆儿只是想说绫子一些坏话而已,并且很有保留,也没牵扯到大老爷。
第二次捉雀儿的行动比第一次有了很大进展,亭儿在雀儿终于熬耐不住诱惑进到筛子下面啄吃谷糠的时候,及时拉倒了支着筛子的小木棍,于是有两只家雀儿同时被扣在筛子里。但是捉雀儿的事仍然没有彻底成功,原因是亭儿迫不及待地上前把筛子掀开用手捉雀儿的时候,两只家雀同时飞走了。
亭儿懊丧得不得了,怪官杆儿没有帮着把筛子沿的空隙捂住。
官杆儿当然不可能对大小姐亭儿发火,他安慰亭儿说,下次我用褂子将筛子捂得严严实实的,再把筛子底下的家雀儿抓住,每只脚上拴上线想飞都飞不走。
于是亭儿就想开了,并且多少改变了一些对官杆儿的看法。官杆儿是在亭儿准备离开的时候,才跟她提到绫子的。
官杆儿对亭儿说,你知道绫子吧?那个小骚碕可不是个好东西,你得防着她点。
亭儿不喜欢官杆儿随口骂人,很厌烦地盯着官杆儿问,绫子怎么就不是好东西了?她打过你吗?亭儿不知道上次绫子告密让高鹞子捉住官杆儿的事。
官杆儿说,她哪儿打得了我?我不打她就是好的了。
亭儿问,那是什么事得罪你了?这是北京城里的话,或是说她碍着你什么了?要是玉斗的话是说她害着你了吗?官杆儿当然喜欢听北京话。
官杆儿说,也没害着我,我看着她干不要脸的事了。
亭儿吓了一跳,瞪着眼睛问官杆儿,跟谁?跟谁干不要脸的事?
官杆儿说,没看清,反正是跟一个男的在一块抱着。
亭儿说,咳!你可别胡说八道啊,要是给绫子听见了,不把你的嘴角撕到二根杈里去才怪。二根杈是土话,就是腮帮子的牙颌骨部位,北京的土话有时也这么说。
官杆儿也急了,发誓说,我要是说假话天打五雷轰!
于是亭儿相信了官杆儿的话,她本来就对绫子没有好感,现在又听到她竟然干不要脸的事,心里就更瞧不起她了。但是亭儿不想当着官杆儿的面说绫子的坏话,只想快点离开官杆儿,就说,我才不听你瞎说八道呢。转身就走。
官杆儿冲着亭儿的背影儿大声说,大小姐你悄悄盯着她,肯定就能逮住她,那个男的也跑不了,真的,骗你是小狗!
亭儿把官杆儿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心里好奇怪,也想着把那个男的逮着,看看他到底是谁。
官杆儿之所以没有说出大老爷,是因为他害怕大老爷知道了会把他赶出保和堂,倒不是有借刀杀人的心机,他毕竟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他跟亭儿说这些只是想说绫子的坏话,让更多的人不理绫子,看不起绫子,这种报复行为跟一般孩童的报复行为没有什么两样。
问题在于官杆儿说的完全是实话,并且无可避免地牵扯到了大老爷。大老爷是保和堂的一家之主,而绫子是保和堂的一个使唤丫头,使唤丫头勾引大当家的,在豪门深宅里面并不多见,多见的恐怕是大当家的勾引使唤丫头。即使这样,对使唤丫头来说也未必就有好结果,而现在事情搞颠倒了,并且已经在瓜熟蒂落之前露了马脚,结果当然会更让人难以预料。
正是官杆儿这句话,给绫子惹下了祸端,要是绫子跟大老爷都检点一下,不被亭儿发现
,并且在大老爷做出要讨绫子做妾的正式决定之前不给别人知道,当然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在这个问题上两个人都大意了,所以出事是势在必然。
大小姐亭儿是在二太太快出月子的时候才发现绫子跟大老爷之间有问题的,事情同样发生在厚塾斋的北书房。
绫子照样是端了一碟核桃仁绿豆糕到北书房伺候大老爷读书写字。本来应该由绢子或缎子伺候大老爷的,因为绫子伺候着二少爷义儿,但偏巧这天大老爷从银杏谷的月拱门前过的时候,碰到了出来提水的绫子,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彼此有意地看了对方一眼。绫子就问大老爷做什么,大老爷说去北书房。
绫子就心领神会了,问大老爷,要我去端核桃仁绿豆糕不?
大老爷说,你到大太太那里去要。然后就去北书房了。
以前绫子都是从二太太那里端点心,因为大老爷一般是在看望了二太太才去北书房,现在二太太在坐月子,大老爷极少到银杏谷来,来了也是到院里看看不进屋。
绫子就提着水壶到菊花坞来了,正碰上二姐绢子,绢子问绫子提着水壶干什么?
绫子把水壶塞给二姐说,你替我从小伙房提热水到银杏谷去,我到北书房去给大老爷笼火烤。
绢子也不问,就提了水壶到小伙房去提水。
绫子到屋里去见大太太,说了大老爷让她端点心到北书房的事。
大太太的堂屋桌上有两包刚从作坊里提过来的核桃酥,大太太亲自动手盛了一盘让绫子端了去北书房,却没问大老爷咋着会让她去北书房伺候?
绫子端着核桃酥到北书房的时候,大老爷正在亲自动手笼一盆炭火,一缕青烟冒出来,绕着大老爷的瓜皮帽儿转。绫子赶紧把东西放下,拿了一把扇子对着火盆扇,忽地一下火苗儿冒起来,青烟儿变得淡了。
绫子说,这北书房的炕应该天天烧才行,光笼一盆火也冷,冰房冷屋子的。
大老爷说,算了,我也不常来,又没人睡,烧着一条炕费柴。
绫子把醉翁椅用鸡毛掸子掸了,让大老爷躺下,又把提来的一小铜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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